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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夫人竟与兰夫人同为江南人士,这是宝雀与宫远徵都没想到的事。
十年前无锋攻入宫门,泠夫人与次子被害,从那之后泠夫人的医案便尘封与昏暗的医案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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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雀将医案合上,将它推到宫尚角面前。宫尚角将手放在医案之上,指腹轻抚着封皮上的‘姑苏杨氏’四个字。
宝雀抬头看向他,他眼底一片光亮,好像有泪含在他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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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下移,她看到他的手紧紧攥着衣摆。手背青筋暴起,他在极力忍耐着情绪。
她站起身,向宫远徵招手,指了指门口。宫远徵看看哥哥的神情,默默起身跟着她走出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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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坐在屋外阶上,宫远徵眼泛泪花。他哭得可怜兮兮,宝雀从怀中摸出手帕递给他。
“谢谢嫂嫂。”少年哽咽着接过手帕把眼泪擦掉,但很快又有新的泪淌下来,很快沾湿了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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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雀坐在宫远徵身边,他哭唧唧的表情让她觉得可怜又有些可爱。“远徵,还好么?”
“嫂嫂,我没事。”他摇头,用手帕将泪擦干。“嫂嫂去看看我哥罢,他比我更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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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雀了然,她这个做妻子的,在这种时候也确实该陪在宫尚角身边。
“远徵,若是冷了就进屋,夜深外面凉。”她将宫远徵的披风系紧,转身回到书房。
宫尚角依旧坐在那里,比方才平静了些,面前泠夫人的医案已经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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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她轻唤一声,宫尚角抬眼看向她,眼尾隐隐泛红,应是哭过了。
她坐回他身边,握住了他因持续用力而有些僵硬的手。他顿了几秒,手与她相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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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我最爱的人都守不住,宝雀,我是不是很没用。”宫尚角声音低沉,带着难以掩饰的悲伤与颓废。
宝雀心中有些诧异,但随即又明了。他娘与弟弟惨死,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成为他心中最难拔的一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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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宝雀靠在他肩上,轻声道。
经历过那样的事后独自一人撑起角宫,又带大了同样失去父母的弟弟,已经做得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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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雀,与无锋接触,怕么。”他突然道。宝雀将自己的脸贴着他的手臂,微微点头,又摇了摇头。
“有点怕,但若是能帮到公子,很值得。”她道。之前晟角靠近上官浅是,天知道她有多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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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几乎是强压着自己想把孩子抱回来的手,看着晟角亲了上官浅的脸一下。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稳住自己的心神。
于是她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上官浅只是个普通新娘。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的焦躁的心稍稍平和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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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尚角的手背感受到妻子的手心有些潮湿,涔涔冒着冷汗。他抬手揽住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阿宝,辛苦你了。”他轻抚她的额头,大手贴着她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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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雀摇头,嘴唇抿着,面色有些泛红。她与宫尚角成婚这几年,二人之间称呼还有些生疏。
像她一贯称呼他为‘公子’,他则称呼她的全名。今日与雾姬夫人一样称呼她为‘阿宝’,还是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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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手心很热,她将微凉的脸颊往他手心里蹭了蹭。“夫妻本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叫夫唱妇随,对罢,尚角。”宫尚角的名字叫出口,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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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宫远徵的名字就没什么心理负担,因为她是真将他当做自己的弟弟看待。
但为何叫宫尚角就有些羞涩,她也搞不清楚。不过管他呢,已经叫出口了又不能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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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夫唱妇随。”宫尚角原本还有些紧绷的表情终于松懈了些,嘴角弯起温和的笑。
“以后就这么叫罢,我很喜欢。”他垂下头,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热气吹拂过她的耳垂,激起一片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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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了个激灵,一下坐起身,说话有些结巴。“远,远徵还在外面,我去叫他进来。”
看着女子落荒而逃的娇小背影,宫尚角唇边的笑愈发温柔。他轻轻摩挲着医案,低声呢喃。“娘,我如今过得很好。”
“我有了妻子儿女,弟弟也在身边,您泉下有知,不必担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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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雀出去将宫远徵带回屋里,三人坐下,重新开始商量接下来如何做。
“我入宫门时子羽哥哥已五岁有余,并不知晓来龙去脉。”宝雀道。“但雾姬夫人陪伴兰夫人二十余年,或许她知晓一些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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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雾姬夫人想必不会那么轻易告诉我们。”宫远徵有些泄气。
“远徵,你忘了我了么。”宝雀挑眉,笑眼弯弯。“我是夫人的义女,这件事由我去做再合适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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