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里看不清彼此的面目,只能看见鞭子狠狠抽过空气,摩擦出的火花。丝线和鞭子缠绕不休,明明是十分绵软的东西,却在这个木偶师的操控下成为锋利的杀器。
雷云搅动万里乘风。徐帘醒来时只能听见雷声滚滚,剧烈的震动从地底传来,风撕扯着要撕裂一切一般。
满地都是血,无穷无尽,映满眼帘。尸体交叠着堆在地上,死不瞑目。
“这到底怎么了?!”徐帘后背一阵发凉,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漫天的厮杀似乎刚刚结束,空气里的血腥味弥漫着。“除哥?除哥你在哪?”徐帘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爬起来,眼前这片废墟真的是学校吗?
几个东西擦着风声砸了过来,接着是一个人翻滚着落在他身边,那人死死撑住身子,手上已然是沾满鲜血,正顺着细长的手指一点点淌下。似乎伤的不轻。
徐帘扭头,发现是那个木偶师。
“还找他?”拉米亚撑起身子,漠然瞥了他一眼,没有动嘴,但声音很清晰。
“他都已经疯了。”
徐帘抬眸看向唯一挺立的高楼上,站在天台上的少年。黑色长发飘然随风撩动,衣袍凌乱沾满血迹,那些血肆意而扭曲,在衣袍上活了般流动着,将这人挺拔修长的身影衬得愈发可怖。
仿佛恶鬼降世。
他是背对徐帘的,看不清表情。
徐帘怔怔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灵魂在嘶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除哥会变成这样?
“除哥!你下来!到底怎么了?!”徐帘下意识想要靠近,却被拉米亚一把抓了回来。
“你也疯了吗?过去就是死。”拉米亚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眼眸垂着。
徐帘疯狂踢着腿:“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去找除哥!!!”除哥你回我啊!你下来啊!
“我说了,他已经疯了。”拉米亚眸子微抬,直直看向高处的除渊。
“你知道他在干什么吗?他在开阵引天雷。”拉米亚的声音轻缓,却如炸弹一样将徐帘炸得不轻。
“引天雷?开阵?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徐帘捂住脑袋。他不懂啊,根本不懂啊。
“你是不是认为这次的事是我做的?”
“什么意思?”
“我确实用丝线控制了大部分人,但我并没有操控他们攻击你们。而且,我发现,整座学校里的活物,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被下了一种血咒。本以为是其他窥伺你们的人动的手脚。没想到……是他啊。”
“用上百人的血祭天开阵……引天雷,还有身上隐藏的灵力……”拉米亚眯眼,转头看向已经呆滞的徐帘。
“你是不是给他血了?”
徐帘愣愣的:“什么血?等等……”血?他陡然想起之前两次,除渊为他疗伤,说是唾液效果更好,他当时还感动得稀里哗啦,原来……是为了他的血吗?
还有这次,徐帘前不久才给除渊喂了一大罐血啊。怪不得他总觉得心里不安。
“果然……本身就是实力恐怖的未知存在……即使刚刚苏醒,十分之一的灵力也很难对付,现在喝了圣根的血。他应该又恢复了十分之一。”拉米亚垂眸,动了动几乎被废掉的十指。
怪不得,他完全是被按着打的。
“我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在这个禁止伤害人类天令的人界里敢开百人大阵,绝对是疯了。”更何况,拉米亚总觉得,除渊是故意的。故意引来天雷。“我得走了。再不走,怕是也要成为这百人阵的饲料。”
拉米亚打开翅膀,猛地一振翅飞在空中,离去前他轻飘飘回眸,看着徐帘:“人类,你也走吧,等到天雷来了,你就跑不了了。”
无视高楼之下两人的交谈。风声呼啸着,号叫着,血混在风里的冷咧扑面而来。除渊只是抬头看着那不断涌动盘旋的天雷,道道紫光劈裂天际,仿佛在为他的暴行而震怒。
除渊面上依旧很平静,赤瞳红光交闪,死死盯着天上:“你给我出来!”
天雷轰鸣,一道劈下,重重砸在地上,除渊的衣角被灼烧。除渊并没有躲,他手里握着鞭子,仰头迎立:“我知道你在那。”
“给我出来!现在怎么不敢出来了?!千年前你不是很有能耐吗?!为什么不出来!”除渊随手捏碎一个傀儡的脑袋,一道鞭狠狠抽向天空,天雷咆哮,与之相击。
一道剧烈的亮光几乎刺穿了徐帘的眼睛。他惊叫一声,死死捂住,趴在地上蜷缩起来。
“你为什么不出来?!是怕了吗?!我开这百人大阵就是等你呢。”除渊缓缓扯出一抹笑,癫狂至极。
“你要护着的人我杀了,你的禁忌我破了,你为什么还不出来?是因为我做的还不够吗?哦——比如,断魂骨?”除渊咬着唇,几乎是笑着说出口的。他知道,他知道那个人在听,就藏在天雷之后,藏在冰冷无际的浮空上,藏在高高在上的神位上。
千年前他被断魂骨,血肉被吞吃殆尽,七魂六魄几乎破碎,久久轮回,尝尽痛楚。而那人却在这一千年里依旧受众生跪拜,稳坐高台……凭什么?凭什么?!
他尝试过许多办法引人现身,可每次,换来的只是不理不睬,不闻不问。十次轮回,现在他的记忆已经完全复苏了。他一定,一定要报这个仇。
“我知道普通的小打小闹不足以让你这高高在上的神现身。”除渊语带嘲讽,勾起唇,笑得几分愉悦。可眼里的怨毒犹如实质。
“你现在很弱。”一个清冷缥缈的男声,从天边传来。声音不大,却在周围轰鸣的雷声里格外清晰。
除渊猛地抬眸,死死盯住那片云。他期盼,他渴望,他疯了般想要看见云后的面容 。记忆里那张脸永远是冰冷的,纯洁如高山之雪,在数不清的轮回里朦胧又模糊,鲜活却又陈旧。
残缺又重组,忘却又铭记。
他承认他害怕,他害怕忘了那张曾经令他疯狂的脸,又害怕记起,记起那数不清的日月里因背叛而倾覆灵魂的痛苦。
一千年,整整一千年,折磨他的不止是魂骨撕裂的窒息,还有那相识相恨的每时每刻!
云纹丝未动,像是知道他的想法。那道声音清浅带着叹息,是神的怜悯。
“你错了。”
“我错了?”除渊的脸几乎扭曲。
“你TM的放屁!!!”除渊破口大骂。
“放下执念吧,仇恨只能致盲。”
“滚!别TM教我做事!!!我不放,偏偏就不放!!!”
“我不是世人,我知道你是什么模样。”除渊恶劣地勾唇,手直指着天,“你只是个伪神!虚伪造作,自以为是,狂妄自大,毫无神性的劣神!伪神!欺骗世人道貌岸然的恶神!!!”
“除哥?!”徐帘大喊,顾不得刺痛的眼睛,连滚带爬要追他。除渊只是回头,眸光冷寒看着他:“你也看到了,我不是什么好人。别跟着我。”
说完,只见万雷涌动,噼啪作响,整个天地就像翻滚的火炉,炙热得灼人。除渊骑着巨蟒飞驰而上,嘶吼和雷声隐没在云中。
徐帘在地上惊慌失措,尖叫着躲开接连打下来的天雷。轰隆一声,他眼前一黑,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