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神纪53年冬,雪夜,一辆马车正在北陆一望无际的冻原上飞驰,车夫拉紧了缰绳,马车缓缓停下。“伙计,为什么停下了啊?”一个男人从帷幕中走出。“先生,你看前面。”顺着车夫手指的方向可以看见一颗流星划过。
“先生,前方好像有神明在争斗。”车夫面露难色。
男人看出车夫的窘迫主动提议到:“那我们就到这吧,稍微等我一下。”男人又从车内走出,怀中还抱着一个男孩,米金色的头发,轻轻合上的眼皮下藏着的是两颗浅棕色明亮的眼眸,他睡得如此安详,仿佛这雪夜已不再寒冷,这冻原不再荒凉。男人拿出五个银币递给车夫。
车夫小声地说到:“先生,没必要给我这么多!”
男人笑了笑:“没事的,你也有家庭,我一个逃难的人带这么多钱在身上不安全。”
“唔,好吧,”车夫回答着,又转身从车厢中拿出一件大氅,“至少把这个给孩子披上吧!”
“谢谢,回去吧,你的家人们还在等你呢,再见。”男人向车夫告别,然后开始了他的远程。
雪一点点浸湿了黑色的大氅和男人的头发,在大雪悄然离去后,云彩将被掩盖住的极光释放。极光,对于极北之地的居民来说,再熟悉不过,但今天的极光却显得有些陌生了,浮动、变化、消失,绿色的光芒在天幕上舞动,而这光芒却无法照亮黑暗的道路。
向南走,对,向南走,只要远离北方,就能给孩子一个安全的成长环境,去往一个不被找到的地方,男人如此想着,忽然间,一道慧尾划过落向不远处,他知道,他即将迫近交战区了,但他别无选择,只能越过这座高山,如果绕道而行很可能被发现,在路上耽搁的每一秒都可以让那个人找到他们。
男人自顾自向前走着,寒风呼呼地刮着,带走他头上的热量,一连串轰隆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惊醒了熟睡的男孩。“爸爸,我们在哪了。”小男孩睡得有些迷糊。男人回应着:“快了,快了,天亮之前就能到了。”“爸爸,但是你不是说一年只有几天有太阳吗?”男孩天真地问到。“是啊,但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就可以每天看见太阳了。”男人有些语重心长。
小男孩用稚嫩的声音说着:“爸爸,给我讲个故事吧。”
男人故作轻松地答到:“好的,小雷明,爸爸给你讲勇者与巨龙的故事吧……”寒风仍然吹着,而黎明杳无音信,北陆仿佛已被曙光所抛弃。
“从前,有条巨龙,它无拘无束,自由地飞翔于大陆之上,它看过世间百态,见证过无数王国的诞生与毁灭。这一天,一位国王迎来了他的第一位子嗣,一个女孩儿,一个公主,恰巧巨龙从王国上空飞过,巨龙遮蔽了天日,巨大的黑影笼罩着王国,人民们胆战心惊,国王以为巨龙将要来抢走公主,于是他下令,让卫兵们朝天上射箭,让最厉害的神射手瞄准巨龙的翅膀,神射手拉动硕大的巨弓,弓弦响动,巨大的箭矢击中巨龙,箭簇穿透巨龙的双翼,它缓缓坠落,巨龙掉进王国西边的一个山洞之中,巨龙失去了飞翔的能力,只能躲在洞穴里苟且偷生,多年后的某天,人类在山洞外面围猎,惊动了正在熟睡的巨龙,它走出山洞,便看见一群人类真正捕杀动物,它低吟着:‘吾乃高风之龙卡提考特,何人于此扰我安栖!’龙吟震碎了每一个人的勇气,人们一哄而散,森林再次恢复平静,但巨龙躲在山洞的消息在王国里传开,国王疑心巨龙将要再次作恶,于是想召集全国之力讨伐巨龙,他许诺,斩杀巨龙卡提考特的勇者可以娶美丽公主为妻,此消息一出,全国上下的男子都应召成为勇者,众人组成军队,浩浩荡荡地来到洞穴口,巨龙无心应战,它大吼一声妄图吓走众人,而众人听见这挑衅的怒吼,勇敢者更加慷慨激昂,他们高举宝剑,气势更胜,妄图斩杀巨龙,他们一路前行,一路砍杀洞穴中的生物,在他们眼里,这些都是恶龙的同党,邪恶的喽啰,在一路砍杀后,众人终于来到巨龙面前,弓箭如雨点般打在巨龙身上,鳞片抵挡了箭矢却抵挡不住人们的怒火,一刀两刀,巨龙身上很快出现伤痕,人类气势更胜,巨龙节节败退。而在一众勇士中,有一位少年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他双手握剑,却未沾染上一丝血腥,他以为是来讨伐恶龙,但前辈们却一直在屠戮生灵,他不敢多言,默默跟着。一位勇者绕至巨龙身后,用利斧斩断巨龙的尾巴,又有两位勇者将剑刺入巨龙的双腿,巨龙发出哀嚎,高风之龙卡提考特缓缓倒下,这时间,少年勇者的双眼与巨龙对上了,少年的脑中浮出一个声音:‘少年啊,你的双手并未沾染鲜血,为何来此参与这场战争。’少年勇者没有回答,声音又在他脑中响起:‘少年啊,我看见你的内心,你有崇高的,纯洁的心灵,来,走上前来,杀了我,如果能死于一个纯洁之手,我将能够安息。我将我的一切知识传授于你,希望你能带领这个国家走上正轨。’少年仍沉默着,缓缓走向巨龙,少年的面庞渐渐浮现在卡提考特巨大的眼眸上,少年勇者注视着巨龙,眼中淌下两行热泪,他将剑紧紧握在手中,巨龙放松了全身的肌肉,等待着命运的丧钟敲响,嚓,鲜血染红了剑,也染红了少年的脸,谢谢两个字出现在少年脑中,大量的知识随着这两个字进入少年脑中,少年怀着悲伤与愤怒,慢慢晕倒在地上。”
男人说完这个故事便将背上的小雷明放下。
小雷明的眼中闪烁着疑惑:“怎么了,爸爸,故事还没讲完呢。”
男人从口中吐出鲜血:“小雷曼·曼彻斯特!”男人的语气稍微加重。
小雷曼等待着父亲的话语。“孩子,我的孩子,从今天起,你就叫做‘雷曼·雷德’,继承我的名字与你母亲的名字,从今以后的路,要由你自己去走了,故事的结局应有你来续写了,雷曼·雷德,我的孩子,你的母亲为了生下你在六年前离我们而去了,我后恨没能和她度过更多时间,我的孩子,你是那么懂事,今天,你的父亲又将独自留下你,对不起,我的孩子,希望你不要恨我和你的母亲,请记住,我们永远爱你。”男人将雷德拥入怀中,鲜血与泪水一同打湿了雷德的衣角,几分钟后,男人放开雷德。
“向南走,孩子,向南走,去吧。”男人用手掌做出送别的手势。
雷德向前走了三步回头看向父亲,他仍然招手,雷德又向前跌出五步,回头看向父亲,他用嘴无声地说着:“我爱你。”雷德继续向前走了十步,回头,父亲仍然微笑,雷德爬上小山坡的半山腰,回头,刚刚跪立着父亲的地方现在已看不见半点人影。
不远处,岩浆正在上涌,纵使雷德心中有万般无奈,但他也只能向前走,承载着父亲的遗志活下去,热浪鼓动寒风,不停的吹拂着他的脸颊,漫天繁星黯淡,唯有北极星在他身后璀璨。向南去,背对着北极星,向南去,去到没有极光的地方,那里有阳光,有牧草,有河流,有飞鸟,远离冻原。
一只离群而饥饿的灰狼一直在暗中注视着小雷德,黑夜中,饿狼的双眼就像死神的提灯,它一步步靠近了那位小男孩。雷德自顾自地向前走着,将脚踏进雪中,又将脚抽出,不时踩进一个深坑,积雪掩没男孩的膝盖,不停带走他身上散发着的热量,而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慢慢靠近的死神。
乌云遮蔽了月光,辽阔的冻原上再没有一点光亮,孤狼终于迎来时机,它如箭般向男孩飞奔而去,而雷德刚好准备转身观察星象,一只饿狼直冲冲向他扑来,饿狼露出獠牙妄图一口咬断男孩的脖颈,雷德顺势抬起左手挡住狼牙,然而撞击让他被扑倒在地。雷德倒地嘶嚎。雪白的牙齿嵌入雷德的手臂,鲜血更激发了孤狼的兽性,它已经饥饿了太久,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狼爪死死地抓着地面,妄图想直接扯断雷德的左膀。
疼痛充盈着雷德的身躯,但此刻他更需要做的是反击,慌乱中,他摸索到一块石头,他用力向狼头砸去,灰狼松口躲避攻击,但仍未完全躲开,雷德那小男孩的纤细的手臂在危机中也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砸击击中了孤狼的下颚,饿狼哀嚎一声被击飞半米。现在,他们都负了伤,且都可能命不久矣,此刻,他们都是在垂死挣扎,饿狼率先发动攻击,尽管它失去了进食的工具,但还有锋利的狼爪可以夺走眼前这个幼年人类的生命。雷德知道自己无法接下这一击,为了保护要害,他转身蹲下,狼爪在雷德背上留下三道血痕,雷德看准时机,抓住狼尾,可他太弱小了,灰狼拖着他跑出几米,雷德才终于松开手,此时他已伤痕累累,灰狼即将回头发动下一次攻击,雷德也站起来怒吼着向对方冲去。饿狼成功地抓伤了雷德的躯干,而同时,雷德也用石块砸中了饿狼本就已经贴住骨头的肚皮,饿狼踉跄了几步,雷德强忍疼痛乘势追击,石块和重拳一同砸下,一次、两次、三次,血液不断从狼颅冒出,而雷德的血也混合在这其中,一同染红了白雪,这场战斗最终的获胜者是雷德。
他嘶嚎着,将悲伤与痛苦一同哀嚎了出来,和着愤怒与鲜血。恍惚中,他看见仿佛有东方升起的亮光,而反方向,也同样升起了刺眼的光亮,雷德无法再前进了,他重重地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