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七抓着我的手一路回到卧室，就算我故意喊痛都没放开。他把我摁在凳子上坐着，自己也挽起衬衫的袖子坐到另外一边，我看着他露出的结实小臂，背后的肌肉鼓鼓囊囊，都快把衬衫撑爆了，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龙七气哼哼的背对着我，没说话，我挪着凳子凑的离他近了些，抬起手戳了戳他肩膀：“那个...你是不是不开心。”
还是没说话，仍旧沉默着不肯理我，我自觉理亏，走到他身前，把被他抓红的手腕递过去：“你看，都红了...我说痛，你都不肯放手。”
龙七的视线落到手腕上看了一会儿，嘴巴张张合合像是要说什么，可最后还是闭紧了，又移开视线。我噎住，不死心的再往前凑了凑：“可是真的很痛。”
这次估计是真生气了，要是在从前，早就握住我的手安慰了，现在还是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我都听到我咬牙的声音。但我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继续哄了。我朝着他的方向微微倾身，双手抓着他的衣服，声音里带了点委屈：“你骂我都行，就是能不能不理我。”
古人诚不欺我，灯下观美人确实别有一番滋味。龙七的五官深邃俊朗，虽然不能用美人来形容，但意思一样大差不差，看见这张脸，谁想和他吵架啊，我承认，我是很没出息。我想凑上去亲他，龙七躲开。我又凑上去，龙七把脸别过去不看我。我不依不饶追上去，双手捧住他的脸，强硬的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龙七最受不了我在他面前耍赖，果然这番下来龙七的神色松动，视线落在我脸上，看过来时眼神复杂，伸手扣住我的后脑把我带向他，额头贴上来抵着我的额头蹭了蹭，还未说话，先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一来，我的确是怕你担心。”我选择实话实说“二来，是说了出来也没办法。我做决定的时候，就想到了这样的后果，所以一个人承担就行，何苦两个人都要陷到这个事情里来。没必要的。”
我知道龙七听完会生气，也许这番话换谁听了都会生气，可这确实是我的所思所想。我从来不相信有了爱，什么都会变好的说法，我也不相信奇迹。就像不治之症，两个人在一块，病就会好起来吗？不过就是两个人都被病痛折磨而已。
果然，龙七听完就变了脸色，似乎想从我的眼睛里看出一点不一样的情绪，可是我太冷静了。龙七深呼吸几口，默然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里满是疲惫：“我们去医院，医生肯定有办法的。”
“这不是单纯的病，只是服用过量的毒所致的。”我笑着摇摇头：“这个毒是仇老四亲手配的，没有解药。”
“过量的毒？”龙七神情激动：“那我们去找解药，有毒就会解药。”
“没用的。”我抓住他的肩膀“解药已经被我全部销毁了。”
龙七怔住：“为什么...?”
“因为仇老四死后，我就把这个毒用在了桥本身上。我掺杂进了他抽的烟里，涂抹在了他的水杯上。一点一点的，我要他死。桥本应该想不到，他以为的温柔乡，其实是刮骨刀。”我是笑着说这话的，在龙七讶然的目光里一字一句，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目的就是为了让桥本在发现中毒的那一刻找不到解药。”
龙七没说话，长久的凝视着我，他颤抖着手贴到我的脸颊，好半天才开口：“为什么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想的是和桥本同归于尽。”我顿住，抓着他的肩膀慢慢用力“我没想到过会有现在。”
我还是很平静，平静的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再跟别人讲述看到的事情，仿佛我不是亲历者。我把我是如何找到仇老四，仇老四是怎么训练我，为了控制我，给我下毒。在他认为我完全忠心后，把我送给桥本。我又是怎么接近桥本，一步一步得到桥本的信任，又是如何借用桥本的势力除掉斧头帮，除掉仇老四。再从仇老四那里拿到毒药，用在了桥本的身上。又说了桥本怀疑那次的刺杀是我的手笔，要我跟斧头帮的余孽对峙，我为了脱身，为了让桥本和红木离心。在地牢里，我自己给自己下的毒。
之前的仇老四给我吃的毒药，定期还有解药，所以一直没有发作，可解药被我毁了。在我和桥本接触下，不让桥本怀疑，我多多少少的都会碰一下他递过来的东西，比如烟，比如水杯。更别提被关在地牢里的那次，我用命相搏，自己吃了大剂量的毒药。我的身体早就垮了，根本没药可解。现在医生的药，只能勉强镇痛。至于桥本那边，他这么容易变的痴傻，想来也有我给他下的毒作用在。
说完，我歪了歪头，问龙七：“我跟桥本...好像现在说不清楚谁输谁赢？”
龙七的脸色随着我讲述一句，脸就变白一分，直到我全部说完，我还没什么表示，龙七已经颤抖的不停，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斥着很多种情绪，他没回答，只是把我带进怀里死死抱住，一迭声的说对不起，声音里都带着哽咽。龙七没说别的话，握着拳，手指用力到泛白，指甲都刺进了肉里。
事情都说开，我懂他的对不起是为了什么，气氛有些沉重，两个人一时间都没说话，我不太喜欢。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再怎么自责怎么懊悔都没用，不如好好的享受现在。不管以前，不管未来，起码现在，我还在爱人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我们是全天下最亲密的人。于是安抚的拍拍龙七的手背，把他握着的拳头松开，然后我吻上龙七的唇，以吻代替画笔，细细的吻过他的眉眼，又一路流连，吻在他的耳边停下，小声的开口：“龙七，我想要你。”
龙七没反应，但这阻碍不了我想要挑逗他的心思。于是我又吻上他的喉结，舌头代替手指舔过上面的每一寸皮肤，牙齿不轻不重的碾过。天知道我有多喜欢龙七的喉结，在我看来真的非常性感。我咬着喉结，含糊不清的开口：“龙七，我真的很想要你。”
虽然龙七还是没讲话，却是一把将我拦腰横抱起放到了床上，他吻的很急很凶，倒不像是在接吻，更像是一只兽在啃咬，嘴里充满了铁锈味。我也不喊疼，有样学样的还回去。氧气在唇齿交缠间消耗的很快，直到我们都气喘吁吁的停下动作。我伸出舌头舔过被嘴上被咬破的地方，也不生气，只抬手摩挲着龙七嘴上被我咬伤的位置，哀哀切切说话：“好疼啊...”
“哪里疼...我帮你...”他再度欺身而上，这次力道放轻了不少，我抱住他的脖子半眯着眼睛，指甲不自觉的在他手上抓挠，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春宵一刻值千金，古人诚不欺我。
翌日，整个七重天都还在睡梦之中，大门突然被敲响，哪怕没人应答。就从敲门转为了砸门，锲而不舍的不肯离开。我同龙七一同被吵醒，大堂外也传来了交谈走动的响动。我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不满的嘟囔：“一大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龙七低头鼻尖蹭了蹭我的额头：“你再睡会儿，我去看看是来的是哪边的人。”
我勾住他的脖颈不肯放手：“我想跟你一块去，我也想看看有哪边的人来了。”
龙七摩挲着我的耳垂：“好，不过你要跟紧我，别乱跑。”
“我答应你。”
我依依不舍松开手，坐在床边穿衣服，眼神却始终放在龙七身上，他脖颈处还有一枚昨晚我动情时印上去的痕迹，背上有我昨晚抓出来的道道血痕，默默看了看指甲，下次一定记得要剪掉。龙七扣扣子的手一顿，抬起头问我:“在看什么？”
我摇摇头，没说话，也没提醒他要遮盖。有些时候，听到的，比起自己看到的更有说服力。我收拾好后，龙七似乎不满意我现在的样子，皱了皱眉，拿起他外套将我整个都笼罩住，才把我揽进怀里打开门拥着走了出去。
开门的瞬间，我缩在外套下，眼神跟在我们房间门口等了会的马永贞对上，他的视线在我和龙七身上来回游移，最后定格在龙七脖颈间的那枚印记上，脸色在我的目光里，一点一点灰白下去，再不见血色。
我们到的时候，七重天的大堂内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七重天的人和日本那边的人分两边站立、对峙，两边人马手里各执武器，虎视眈眈的对望，谁都没有轻举妄动。见到这副场景，龙七爽朗的笑了笑，却也只是不急不慢的走上前：“秦翻译，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被叫做秦翻译西装革履，戴着一副眼镜，油头粉面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市侩的气息，他站在一对日本兵前，颇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看见了龙七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推了推眼镜，避开了龙七伸出的手，目光在我身上流连，也同样注意到了龙七脖颈间的印记，声音带上了点嘲讽：“龙七爷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我立马懂了是什么意思，龙七也反应过来，把我揽的更紧，回头看了一眼他的手下，大声说道：“英雄不就是要美人相配么，兄弟们说是不是？”
引来一群人的起哄。
“也没什么事，就是这次红木大佐派我来给七爷送些慰问品，已彰显大日本皇军对属下的拳拳爱护之心。”秦翻译脸色如常，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说明了来意“更是嘉赏您近来做事深得他老人家欣慰。”
秦翻译说完，不等龙七答话，拍拍手，就有一群日本兵提着好几个大箱子鱼贯而入，龙七示意七重天的人让出一条路，秦翻译也跟着往里面走。也就一会儿的功夫，秦翻译带着人出来，对龙七又皮笑肉不笑的吹捧一番，就径直带着人走了。
秦翻译那伙人走了之后，龙七制止了手底下的人开口，让他们各自散去，各自离开。原本热闹的前厅空旷下来，我把衣服拿下来披到身上，站在原地没动，盯着门口的位置看了好一会儿：“红木这次醉翁之意不在酒。”
“红木是想借着送东西的名义来看看昨晚我有没有行动。”龙七不甚在意耸耸肩膀“而且打着给我送东西的名号，又能加重在上海民众心里我是汉奸的印象。”
我没安慰他，反而凉凉出言嘲讽：“谁让你答应桥本开公烟馆的。”
龙七揽着我的手就没松开，带着我往里走，最后停在那几个箱子前。箱子蛮大，看起来应该装了不少东西。内厅还没有打扫，桌子上到处都是残羹冷炙，酒瓶子摆了一屋子，烟味和酒气混在一起有点呛人。秦翻译特意跟日本兵往里进，应该有看到这一幕，他肯定会把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告诉红木。温柔乡，兄弟酒局，醉生梦死，龙七哪里有心思掺和昨天晚上的行动。
我瘪了瘪嘴，不轻不重踹了龙七一脚：“还不让人来收拾？”
说完把踮起脚把外套兜头套在龙七身上，轻巧躲过地上的酒瓶子自顾自洗漱去。趁着龙七没在，又吃了两颗药，最近耐药性高了不少，一颗药完全抵不过。等到我收拾好下楼，看见顾煜站在龙七身边，马永贞不见了踪影。
见到我，顾煜冲我笑了笑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才说：“沈小姐，事情成了，鸦片已经送去化验。”
我扶着扶手下楼，走到他面前歪了歪头：“合作愉快。”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