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肯定不会带着龙七堂而皇之的去点心铺子,这无疑是自杀的举动,自己把刀子往红木那边递,嫌死的不够快。我也不会让点心铺子的人来七重天,在这个节骨眼上让那边的人来,也是不理智的选择。更不想让顾煜帮忙,所以...
所以当我带着男扮女装的马永贞来七重天应聘歌女时,所有人都傻了眼。七重天在租界,日本人不敢在里面正大光明的干勾当,即便看起来我和马永贞是两个女子,日本兵也不敢上前骚扰。虽然这法子是损了点,但是为了掩人耳目也是没有办法。
我一早还是从七重天后门离开的,倒是没有去点心铺,而是去了马永贞住宿的地方,他住在租界的一个弄堂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也有平民百姓。当初没有刻意寻找隐蔽的地点,住的大大方方,反而不会引起怀疑。我敲了敲门,马永贞瞧见是我,又在我身后看了看,才对我说:“进来吧。”
我颔首,迈步走了进去。
马永贞给我倒了杯水:“伤怎么样了?”
我端起水喝了一口:“挺好的。”
马永贞不知道信还是没信,在我面前坐下:“我听说你的情况很不好。”
我倒是不在意:“什么叫做好,又什么叫做不好?我现在还能说话能跳,怎么能说是不好?”
“以后...以后呢?”马永贞有些踌躇。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眼前的马永贞比起之前来,即使眉眼依旧俊朗,但在经历过许多事情后,心性发生了变化,使得他的气质也与以前不同。以前是浮躁的,只知道用拳头解决事情,现在是沉稳的,知道很多事情不是光用拳头就能解决。我盯着他看了几秒,单手托着下巴:“你想问什么?”
马永贞深呼吸一口气,手指紧紧捂着茶杯,喉结上下滚动,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你和龙七...怎么样了?”
我倒是疑惑,我和马永贞算起来已经很久不见,我以为他会问近段时间的情况,或者是下一步的打算,没想到他竟然会直接问我和龙七。我跟龙七的事情一开始就没瞒着他,毕竟只有坦白我们的关系,他才能相信我,我帮着龙七戒烟时他也在场,自然能看的清楚明白,怎么现在问这么一句。但我还是开口:“挺好的,我很喜欢他。”
马永贞闭了闭眼,叹息一般说道,挤出一个苦笑:“是吗?那还挺好的。”
“龙七想见你。”我蹙眉,没把疑惑说出来,只顺着话头说下去“还有,你对我今天来找你,似乎并不意外。”
“你把我没死的事情对龙七坦白了?”对于这件事,马永贞也不意外,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你回上海那天,军统那边也派人来过,跟你说了一样的话。所以我察觉出不对,当天晚上并没有行动。既然是这样,军统肯定会想办法来找你,你也会在跟他们见面后来寻我。我想着就是这几天,就一直在等你。”
“对,我向龙七坦白了。”我坦然回答,没再纠结前一个话题,把重点放在了后面“你相信军统吗?还有,你知道内奸是谁吗?”
“我觉得军统目前看来,是可以相信的。即便他们以后不可信,但是目前,我们的目的相同。”马永贞肯定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至于内奸...我不知道。”
“不止是我们这边出了问题,地下党也出了内奸,并且很有可能,他们的据点已经被出卖了。”
“怪不得我前面有接到过他们的求救,只是我赶到时只来得及救下一个人,那个人还在昏迷,被我安置在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
我敏锐的察觉到不对:“你是说你之前接到过求救,赶到的时候,只来得及救下一个人?那我问你,是在这之后,点心铺子才进入到其他势力的视野的?”
“没错,就是在接到求救之后,我们这边才暴露的。”马永贞也明白过来我的意思,他皱着眉点点头“你是在说,我们接到的求救也许不是地下党发来的,是军统把我们引过去的。”
“没错。地下党不会主动朝我们求救,毕竟这种时候潜伏的越深越好。他们那边的内奸也许是真的,我们这边的内奸也许只是个幌子。”
马永贞还是不理解:“军统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到昨天晚上顾煜说过的话,他是想跟我们合作的,并且想要一起去探公烟馆,为此他还制定了一个计划。我斟酌的说道:“可能只是为了促成我们的合作。”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我不太确定。我脑子里还闪过了一个念头,也许他这是在报复我之前把他们的人推到桥本眼前的事,毕竟我不仅借着桥本的手杀了军统的眼线,还利用他们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所以他不介意借着地下党的名义给点心铺子发求救的信息,只要点心铺子行动,他便能确定我们与地下党的关系,不是不亲近,却也是不太亲近。至于我们这边的内奸,也许是真的有内奸,也许根本就没有。但是我能确定,点心铺子确实是已经暴露了,当天晚上的消息也确实是走漏了。就是我还不能确定,消息是怎么走漏的。我啧了一声,顾煜啊顾煜,还真是我有张良计,你有过墙梯。
“那军统那边...”马永贞问。
“行动还是要参加,就如同你说的那样,我们目前的目的一样。但还是要留着一个心眼,信,但是不可全信。”
“我明白了。”马永贞很郑重,他看着阳光洒进来一块,落在这一方桌子上,我觉着好玩,用手指戳着这一块光。过了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只是一个上海滩,就分裂出了好几个势力,我们之间相互猜忌相互提防,未来的曙光在哪里,上海的未来又在哪里?”
我看过去,一时相顾无言。我想了想,抓起他的手,要他手心向上摊开,他虽不明白我的举动意欲何为,却也没抗拒,由着我摆弄。我面上带着笑,牵引着他的手置于阳光中:“你看,曙光不就在我们手里么?”
马永贞虚虚握拢五指:“在我们手里么...”
“求人远不如求己。”我笑了笑,又问他“桥本的情况,你打探到多少?”
马永贞收敛起神色:“据潜伏在桥本公馆的消息,桥本被红木在抽的大烟里下了药”马永贞指了指头“把这里抽坏了。”
他看我神色惊疑不定,继续开口“红木在鸦片烟膏里加了东西,桥本每天的用量都大,也就一个多月,脑子就不行了。桥本的人手全都被红木换成了自己的人,桥本被软禁了起来。”
桥本被软禁?这消息军统倒是没骗我。但顾煜也不至于在这件事上说谎,他知道我能有办法得知真假,说话、谈判半真半假,才能更好的唬住人。
“因为一些重大的场合,红木还是让桥本出席,但是总会安排一个人跟着他。很多命令,也都是红木借桥本之口下达。这样…”
“这样桥本就是红木的傀儡,所有明面上的恶意都需要桥本承担。”我接了下去“至于烟膏里的东西,我们还是先不要行动,等到后天和军统那边一起。两方人马合作,总比单方作战要好。”
我们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睛里看出了担忧。
但是也明白了红木为什么要拉拢龙七,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红木没对龙七下手,上海的人谁都知道,公烟馆是龙七和桥本一起开的,他们是公烟馆摆在明面上的经营人。鸦片烟膏也都是龙七运送的,要是真出了什么岔子,龙七肯定逃不过,光是民众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了他。
红木不仅狠,也有脑子,不管是桥本还是龙七,都是摆在他前面的活靶子,他躲在后面坐收渔利。
我的手逐渐握紧,光是想办法处理掉这批鸦片烟还不够,处理掉鸦片烟,日本人没有赶出去,难保红木不会有下一个恶毒的阴谋,不会出现下一个桥本,不会出现下一个红木。
绝不能让红木得逞。
红木凭借着桥本在上海苦心经营的势力,日本人的爪牙渗透进上海的商会,甚至连掌管着命脉行业水上运输的漕运帮会都有桥本的人,可谓是盘根错节。要想撼动这么一个巨物,只有暂时放下以前,齐心协力,方可博得一线生机。
“我必须要把这件事告知给龙七。龙七也想见你,我们先去找他。”我艰难开口,深呼吸一口气,在这个时候苦中作乐,扯出一个僵硬的笑“你们兄弟相见,肯定很开心。”
“我就这么去吗?”马永贞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会很显眼。”
我仔仔细细打量他,扬扬下巴:“交给我。”
我带着马永贞去了一个地方,拜托里面的姐妹帮我给马永贞化成姑娘,一开始马永贞很抗拒,在一堆女子里浑身不自在。我把他摁在椅子上,对着他一顿威逼利诱,马永贞终于咬着牙点了点头,只是一路上都在别扭的扯着裙子,引的路上好多行人注目。到了七重天,我把马永贞往门口一推。为了配合他,我把自己也画的惨不忍睹。
马永贞压着嗓子:“请问这里还招不招歌女?”
守在门口的人瞪大了眼睛盯着我们看,犹豫几秒,还是跑进去给龙七汇报。我听着一个人说:“这么丑也要放进来?”
另外一个回答:“说不定就有人好这口呢?”
“...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