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敏卿其实是下午一点醒的。
起初她的头昏昏沉沉,身体又很疲倦,她便又睡过去了。
张主任跟夫妇俩表示手术很成功,三天后就能拆纱布,能重见光明了。
手术后的颜敏卿很虚弱,像是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基本动弹不得不说,身体还特别痛。
隐隐之中,她能感觉有人在给她一点点在嘴唇上润着水。
她很累,没有力气说话,只能手在微微动着。
她正式醒来是半夜,周围黑漆漆的,只剩下了她一个。
旁边有很匀速的呼吸声。她很熟这个呼吸声,上次在张家村,她也有听过。
她慢慢抬起手,凭着感觉慢慢往上抚摸着那人的脸庞。
“林鸣声……你还是来了。”
——几个小时前——
颜敏卿从手术室出来,颜世谦夫妇收到颜敬泽的电话,说是有急事得赶到公司。夫妇俩看了一眼女儿,满满舍不得,却又不知道如何形容。
“叔叔阿姨,这里有我和陈晞,没事的。”
“炜萱,拜托了!”
夫妇俩刚入电梯,凌鹤野踩了点上了病房,跟陶炜萱和陈晞面对面。
“凌鹤野,你跟踪我?”
陶炜萱很是奇怪:“你叫凌鹤野?怎么,你不是……”
陈晞反应过来:“你让我查的林鸣声,你别告诉我……是他?”
“我没有跟踪你。”凌鹤野解释道,“我是来看她的。”
医院的天台还没有锁,陈晞和凌鹤野一前一后站在天台上。
凌鹤野没有说话,而是沉默。
“其实那一天在小卖部,你早就认出了我,是吗?”
“是。”
“你早就知道我是警察了?”
“我不知道。”
陈晞微微笑:“你到底是谁,林鸣声,还是凌鹤野?”
他能说吗?他其实都不是,他是张凡。
“算了,你不说,就不说吧。”
陈晞很是无奈,他抽着烟,看着远方。
凌鹤野看着陈晞,陈晞今天穿着一身宽松的套装,上面白色衬衫,下面是黑色长裤。他穿的像一个电视才会出现的街舞舞者,表情却有着不知名的风霜。
“陈晞,其实……我让你调查的事情……”
“别说了,既然百分之五的概率都被我碰到了,那我就用百分之一百零五的效率去查吧。”
他很感激,但感激的同时,他也没有回头路了。
他的手机铃声响了,是那首国语版的倩女幽魂。
人生,梦如路长,
让那风霜,风霜留面上。
红尘里,美梦有多少方向?
找痴痴梦幻的心爱,
路随人茫茫。
人生是,梦的延长。
梦里依稀,依稀有泪光。
何从何去,觅我心中方向。
风幽幽在梦中,轻叹,
路和人茫茫。
人生之中,何止是路茫茫。
这也是他对父亲唯一的记忆了。
他下了楼,陶炜萱还在病房里,她拿出一把钥匙给他。
“这个是你的吧,你在找这个?”
“是……”
陶炜萱拿出自己的家钥匙,给他看:“我也有一个,不过我是……小兔子的。”
一样的粗糙手工,一样的编法,一样的触感。
陶炜萱没有管这些,她很冷静:“她还没醒,我不想吵醒她,我想你不愿意。至于你是谁,你为了她又为了什么利益,我只能告诉你。我说什么也要查到凶手,如果这件事跟你有关……”
“你放心,我是真心的。”
“请你不要打断我。”陶炜萱继续说,“小卿她……真的很喜欢那个叫张凡的男孩子,我不知道你是有目的,还是没有目的,我只想你把最后一场戏演好。”
凌鹤野心里其实是有一丝轻松的,因为陶炜萱没有猜出来真实。
但他也很紧张,因为在他眼里,这已经是不能回头了。
“其实,小卿想做警察的,但她没办法做,因为她爸妈不允许。以前她曾经发过烧,烧里面不停地做着一个动作,那是警察敬礼的动作。以前张家村很乱,张家村时常会有不好的人出现,我想在那个时候……她可能是遇到了什么,才会选择做警察的。当然,我想她要做警察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寻找张凡。如果你认识张凡,请你一定要跟他说,不要躲起来了,这很软弱,她需要他。若不是我们一致口径,她说不定早就活不下去了。”
“所以……?”
“所以她上了新闻系,因为她想的是,新闻也是一种途径。”
陶炜萱掏出了一本书交给他:“这本书,小卿读了很多次,我想……你去看完它,就能明白了。”
这本书是旧的,上面写着《那个不为人知的故事》,书的右下角还有一个褪色的名字。
【实验中学,06班,颜敏卿。】
书里还有一张褪色的书签。
他打开了书签夹着的页数,页数显示是第六十二章。
他一目十行的看下去,结果有一句话却被画上了黄色荧光笔的记号。
「吃饱了,就出来见见我。」
他又往下看,下面有一段:“陈铭生靠在墙上,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放在她的臀上。他低着头,笑着看着满脸震惊的杨昭。”
“这么快,就吃饱了?”
这一页旁边还带着一行小字:“如果我遇到了他,我也要他这样抱着我。”
——晚上,3:30——
颜敏卿的眼睛前绑着纱布,她的心情像是从国外回来倒时差的那种兴奋状态,她用手摸了摸凌鹤野的脸。
“是你……我刚刚做手术,想的全是你。”
“对,是我。”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坐在病床旁。
他学着小说里陈铭生抱着杨昭那样,虽然没有靠在墙上,但他一手抱住了她的腰,另外一只手抱住了她的臀。他没办法做到,只能慢慢的两只手都改为了腰。
颜敏卿察觉到了什么,她的脸开始红,她说:“林鸣声,你这一次来,还走吗?”
“我若是说,我不走了呢?”
“真的不走?”
“一辈子都不走了。”
“可是……”
“你还是想着张凡,对吗?”
“不是……我只是想过了,张凡是我的执念。若是我真的跟他有缘,我想……我只想……成为他的。可是我现在不能再做白日梦了,眼前那么好的男人我不去珍惜……可是我……”
他不禁叹气:“傻丫头,我就是张凡啊,你没有错过我。”
见他没有说话,颜敏卿问道:“你走了吗?”
他这才发现,他说的是心里话。
“没……没走。”
“你能不能躺在床上陪我?”
“你不嫌我个子高吗?”
颜敏卿却说:“这是八楼,床大。你,可以躺得舒服。”
他不禁笑出了声,他还是先扶好她,只不过这一次,他要选择左边上床。
她不愿松开他的手,他只好围着床沿着过去。躺在他的怀里,她隐隐感觉到酒味。
“你……喝酒了吗?”
他帮她放平,还不忘柔声回应:”喝了一点。”
“我想起来,我车祸的那一天,隐隐有闻到肇事者是喝了酒的。”
“是……是吗?”
“是烧酒,很重的烧酒。”
他此时心里明白,他已经逃离不了这一场梦了。
“我知道了,你快睡吧。”
“你这一次……还会偷偷跑吗?”
“不跑了。”
“那你回头,要给我说故事。”
“那你想听什么故事?”
“《那个不为人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