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鸣声的电话,正是凌氏未来继承人凌知行打来的。
按照家里的排行,林鸣声得管凌知行喊一声堂哥。
但对于林鸣声,凌知行从来不在乎这个弟弟的存在。
因为这个弟弟并不是他叔叔凌振南亲生,而是他叔叔领养的孩子。
凌家子嗣很少,除了凌知行他爸爸有个弟弟妹妹,他自己却是独生子。加上从小没有母亲的陪伴,他自己的内心也逐渐合上,面对外来人的林鸣声,他早就习惯了其存在。
“哟,我们的小丹顶鹤回来了,可算回来了。”
林鸣声刚回来,就听到堂哥的叫唤。
堂哥凌知行,金门市著名的花花公子,人也是一如既往地花心且不坚定。虽然凌家资产众多,但显然这样的结局,凌家人也是不愿意的。
之所以叫林鸣声为小丹顶鹤,是因为他名字里带着一个「鹤」字。
他的名字,叫凌鹤野。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
“哥,你回来了啊?”
凌知行微微泛醉,还不忘给凌鹤野指着门外的新车:“怎么样,我新买的。”
“你买特斯拉了?”
“最近市里的特斯拉不是越来越多了嘛,我就插了个队,买了一辆白色的,怎么样,好看吧?”
凌鹤野虽然也到了成年,可他却没有一辆车。
他只有一辆很简单、带后座的自行车。
“好看的。但,你之前的车呢?”
“我报废了啊,所以我就没管了。”
“这一次花了不少钱吧?”
“小丹顶鹤,你这就不对了,凌家未来是我的,自然是可以让我管钱啦!”
他本就和哥哥聊不到一起,自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对了小丹顶鹤,叔叔回来了,你去找他吧,他在书房。”
“好,谢谢哥!”
凌鹤野走上书房的时候,刚好也听到伯父、同样也是凌知行的父亲凌胜东的声音。
像是争吵,却又不知道因为什么事。
他是接过了凌知行的电话回家的,他也猜到了此事应该也和凌知行有关系,但他很平静,只有敲门打破争吵。
凌鹤野的敲门声很特别,凌振南示意他进来,而一旁的凌胜东脸色极差,像是怨恨,又像是忿忿不平。
“父亲,您这是怎么了?”
由于是收养的缘故,凌鹤野只会叫凌振南父亲。而凌振南从来不会让他叫自己,而是随便,甚至叫名字都可以。
“我问你,这凌氏是怎么回事,怎么还跟Q&T扯上关系了?”
“我不知道。这段时间我不在公司……”凌鹤野眼神飘忽,显然是没有注意凌振南的问题,他又词不达意地说:“父亲这一次回来,要呆多久?”
记忆里,凌振南只负责收养了他,给他更名换姓,其余时间都在闲云野鹤。凌振南虽然有掌事的能力,但他并没有将这个能力用在工作,而是用来四处旅游。不过,在凌氏那么多分公司里,多少也有他负责打点的痕迹。用他们现在年轻人的话来形容:“管倒是管,但不多。”
凌振南打量着养子,问他:“你刚从医院回来吗?”
“父亲怎么知道?”
凌振南走上前,示意他自己闻袖子:“一股子漂白水的味道。”
“确实有点……最近暑假,只是来做点不一样的义工。”
“那挺好啊,这一次负责什么义工?运送药品?”
“不是,是照顾人。”
凌振南难以置信,他问道:“那挺好啊,不过,照顾男人还是女人?”
“女孩。”
凌鹤野的脸很快红了,凌振南也没再问。
“好像认识你这么久,也没听你说过喜欢几个女孩?”
“父亲,我是您收养的,于情于理,我也要回报您才是。”
凌振南连连做出拒绝的态度:“我领养你,不求回报。只求你有更好的学习环境,是你当初想忘记过去,我才将你改了名字。不过你既然想获得不一样的成果,你就得自己想清楚。”
“那个女孩,是前几个星期车祸的那个。”
“我没看报纸,而且我不感兴趣。”
“父亲,大伯说凌氏要和Q&T对峙,这是为什么?明明我们的生意也是很好,可是明明可以解决的问题,越来越大了呢?”
“这就是为什么刚刚大哥过来找我。他说你姑妈又犯病了,你大伯一向疼爱你姑妈,对于这件事,也一直有心悸。”
凌振南缓缓点上一根烟,点上的同时不忘地把过滤嘴咬下扔进烟灰缸。
对于凌氏,凌鹤野了解的少之又少。
他突然想起了颜敏卿想要的书。
“基督山伯爵、这么多年、那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他默默地念了这句话,却被凌振南推了一下:“你在说啥呢?一直嘀咕。”
“没事父亲,我得去买书。”
“怎么,你想买什么?”
“基督山伯爵、这么多年、那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前一本凌振南还听说过,后两本,他根本不知道讲的是什么。
基督山伯爵,凌振南想起自己也有一本。
“我有一本基督山,我送给你好了。”
凌振南走出书房,进了房间,从保险柜里拿出了一本基督山伯爵。
凌振南手里的基督山伯爵有些旧了,但页数齐全,也都整齐。凌振南看了一眼书,拿出了书里的不知道被他插在了第几页的书签,书签上写的字很娟秀,但在凌鹤野的视角里,他看到了一个“乐”字。
应该是生日快乐。
字迹已经晕开,但凌振南已经把书签收起来了。
“拿去吧,这本书送给你了。”
“父亲,这是……”
“拿去用吧,反正也是一本书。”
“这书是别人的吧?”
凌振南抬高一个音量:“瞎说,这是我……我的礼物,这就是我的了。”
“好了父亲,我拿回去了。”
凌鹤野从房间走出来,他坐在楼梯上,缓缓地看着这本书。
他没看过几本海外名著,他从小只爱看三国之类的打打杀杀,才不管这些什么基督山又是佛教山的东西。
他不相信任何宗教。
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看着表,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凌家的气氛他一向不喜欢,哪怕是一起吃饭也是如此。
今天不一样,今天得去金门疗养院吃饭。
因为他和凌知行的姑姑凌向北,就在这。
那会儿的凌向北很年轻,大概三十左右,头发带着少许白发。她的头发很长,但被无数个发卡绑着,见到他的时候,还一直叫他小泽。
他紧紧拉着凌振南,看着头发乱乱的凌向北,他的手不自觉冒出了冷汗。
“小泽,是你吗?”
“姐,他不是小泽,他是我……我儿子。”
凌向北其实和凌振南非常像,但比凌振南多了一分可怕。
“你儿子?”凌向北看着凌鹤野,“长得不像你。”
“当然不像我,像他妈妈!”
凌鹤野不由地感叹凌振南的编话能力,说话也丝毫不带喘气。
想到这,凌向北的声音又传来了:“小丹顶鹤,快吃。”
这么多年,凌向北显然是记得他了。
“姑妈,您最近好吗?”
“你带我出去玩,我就好!”
凌胜东说道:“小北,别总想着出去玩。”
凌向北见求大哥不成,又问凌知行:“阿行,你带我去?”
“姑姑,我可不愿意带你去,我怕你……”
凌知行欲言又止,反倒是凌鹤野说了一句:“您表现好,我就带您去。”
凌向北的脾气时好时坏,而今天的情绪却是好得很。
凌鹤野之所以想做护工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他这位姑妈。
早年他来到凌家,他就有听过下人说过一些凌向北的故事。
说她年轻时喜欢过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并不喜欢她,但她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男人娶了她。后期男人离开了她,娶了别人,生了孩子,那个孩子就叫小泽。
从此以后,她的精神越来越不好,也慢慢变了一个人。
起初,凌向北是在家里住的。
那会儿她总爱听刘恺威唱的《千山》,唱着一遍又一遍。
对于凌鹤野来说,无疑是影响力最大的。
因为凌向北每一次犯病,他都在现场。
后来直到他半夜被姑姑的刀尖给吓醒,凌向北也彻底搬离了家里,住进了疗养院。
商业圈里都知道凌家有个疯女人。对于这个为爱痴狂的女人,已经成了商业禁忌,不过却是女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有的说她痴情,有的说她抢占别人的男人,各种答案。但惟独在凌鹤野看来,她只是用错了方式,爱错了一个不该爱和占有的人。
“鹤野,你最近去哪了,也不见你来公司实习呢?”
等再次反应,凌鹤野一行人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凌胜东问着他问题,然而他却没有任何回应。
“姑妈怎么样了?”
“问你自己工作的事呢,你怎么转移话题啊!”凌知行言语中透出一丝嫌弃,但也不忘嘲讽:“想着你应该也无心向着公司,毕竟你也是外人。”
这句话一出,凌鹤野并没有搭理。
面对这个家,凌鹤野总是没来由地厌恶。
但面对养父,他又会收起这份心。
“我最近去医院了……”
一说到医院,凌知行却说:“一天到晚整天去医院,也不知道是不是生了什么病。”
语气里面明显带着慌张,但慌张中又不失一点损人不利己的态度。
“凌知行,你一天到晚有一天正事吗?”凌振南上前说了一句,“你说你自己可以,别说我儿子。我儿子做什么事情,跟你也没关系,将来这个凌家是你的,反倒是你,给我好好学着点,别一天到晚想着我儿子来给你做左膀右臂。”
凌振南不比凌胜东会护犊子,但他关键时刻是绝对不会掉链子的。
回到家,凌振南才发现凌鹤野有心事。
其实自从见到凌鹤野,凌振南就发现他有心事。
“鹤野,你没事吧?”
凌鹤野转了一个身,看了养父一眼:“没事。”
他其实有事,想着颜敏卿。
从第一眼看到她,他就知道他逃不过去。
“真的没事?”
“没事,父亲。对了,明天我还要去一趟医院!”
“去吧,开我的车去!”
“谢谢爸,不过不用了,我得去一天。一天的费用很贵的,我骑单车还可以免费。”
“好孩子!”凌振南摸了他的头,隐隐之中,他摸到了凌鹤野的头上久久的未消失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