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多 爱 你 就 有 多 混 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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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lie打电话给周蒻的时候,她刚从田柾国的花店出来,准备回家。
电话一接通Jolie铺天盖地的大嗓门就让周蒻非常习惯性地捂上了听筒:“周蒻!!今晚有新生舞会,快快快,来不及了,你速回家换装啊!”
什么新生舞会,她也没说要去啊。
周蒻蹲在路边,正用手招呼草丛里的小野猫,心不在焉地:“喔…我马上,就快到家了。”
傍晚时分,天逐渐阴了下来,草丛里的小猫被周蒻喊了很久也不肯过来,看着她手里的淀粉肠,畏畏缩缩地蜷在角落里,眼睛又大又亮。
好像。
像以前的自己。
周蒻忍不住想,也像当初在伦敦大学再遇他时的场景。
长达四年的暗恋并无波澜,而她仍旧是那被丢弃的一隅阴影,无声无息、胆小怯懦。那天一节晚课后她匆匆往寝室楼赶,可天有不测风云,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别人都站在原地等朋友来送伞,可周蒻却没有一丝犹豫地扎进雨中开始奔跑。
从侧边杀出一道身影时,伴随着一声惊喜的:“hey!?”她愣在了原地,那声音她太熟悉了,只是这倾身而来的柑橘香水味,有些刺了她的眼。
头顶的豆大的雨珠不见,水顺着周蒻的脸滑落,她抬眼,心惊胆战地,撞进他笑意盈盈的眼睛。
朴智旻你也考来这儿了?
朴智旻撑着伞,伞骨倾向她,他们的距离大概只有三厘米。周遭都是学生跑动的脚步声,她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了两声短促的喇叭轰鸣。
身后一瞬飞起的水花引发轩然大波,尖叫声四起,周蒻感到腰间被一股力道束紧,正撞上他胸膛,伞骨遂低,将车辆疾驰而过的脏水挡的严严实实。
“小心。”
“…”她额头抵着他的下巴,传来温热的触感与心跳声相拥,她连谢谢都忘了说。
“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手心还攥着他的衣袖,意识到后赶忙放开,差点就退出伞外,于是朴智旻的伞紧追着她两步。
“我送你回寝室,女孩子不能淋雨。”
不容拒绝的语气,将她的后路挡地彻底。
如今想来,就和他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吧,究竟是什么时候做出的决定呢。
大概是他送她到寝室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说的那一句———
没关系的,我们是朋友嘛。
对啊,是朋友嘛。
说到底是她不够勇敢,她就应该对着他的背影大喊,谁跟你是朋友啊!我才不要跟你做朋友呢。
周蒻悻悻的想,跟暗恋四年的人做了三年朋友,最后一炮而别,她的忍者之路简直可以写成一本极其虐恋的纯爱小说,走向惨烈、言不由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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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在Jolie的坚持下,周蒻还是到席了新生舞会。
舞会的dresscode是mask、面具。Jolie为她准备了一只小兔子面具,粉腮挂耳,非常可爱,而Jolie自己则戴了一只白孔雀。
周蒻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有很多人,据说这次新生舞会是包含本科、硕士与博士生一起的,换句话讲,也就是她那个弟弟也有可能会在。
舞会中央建了一座巨大的圆台,作为本次活动的主持中心,陆续有乐队上台演唱,周蒻想起之前田柾国说过他在校乐队,只可惜他晚上加班,不来参加舞会。
场边有一块巨大的迎新牌,上面签满了五花八门字体的名字,Jolie带周蒻去签的时候,她一眼就撇到了熟悉的人名。
金泰亨。
这小鬼果然来了。
正当她环顾四周想找寻此人身影时,舞池中央的混响忽然响起了《STAY》的前奏,青春活力的律动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红紫色的LED灯照亮了舞台,遂照亮了一支乐队,耳畔人群的轰动响彻天空。
周蒻在看见那手持麦、乐队主唱的脸的一霎那,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以确认自己没看错。
浅发色被灯光照地泛金,不停轮换的曝光度将他那张三百六十一度无死角的五官凸显地越发立体,看上去比混血还混血,周蒻简直要感叹基因彩票的不公平,它实在过于偏爱她这个弟弟。
舞台上的少年身穿宽松的灰色卫衣和工装裤,蓬松的头发随着音乐蹦跳出节奏,嘴角一勾就将台下观众的口哨与惊叫声统统收入囊中,握麦的手腕上有一根细黑皮筋,竟格外引人注目。
看来这小鬼非单身啊,周蒻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般得逞地笑笑,不过她从未见到金泰亨这么活泼生动的模样,倒还真有些不一样。
在台上表演的他,比臭脸的时候似乎讨喜一些。
一曲毕,金泰亨那双下三白的眼睛若有似无地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周蒻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觉察到他的目光里溢出一丝看戏的意味。
这下肯定是在看她了,周蒻的表情有些无语,不就看个你的演出吗,不欢迎我看,我走就是了。
她伸手去拉Jolie,结果拽了个空,这女人早不知道去哪里疯了,于是周蒻转过身打算自己离开,却径直撞向了一片黑暗。
“oh my god,look at her!”
与此同时身旁的呼声是她未曾意料到的,有人这样近地站在她身后她也未曾察觉,然就在她抬起头看清来人的一瞬间,怀中落下了沉甸甸的一束鸢尾花。
999朵。
她甚至都不用去数,因为那是她亲眼看着田柾国包的。
更荒谬的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居然就是下午那个来花店买花的白皮肤大佬。
空气死寂了许多秒,周蒻的目光从他脸上机械般地挪到花束上那枚自己写的“新婚快乐”上,嘴巴微张,根本合不上。
而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目光隐在黑色墨镜后,似乎不打算先开口。
男人身上的薄荷松香笼罩着她,下午在花店里的一幕幕都像连帧画从周蒻脑中闪现。
周蒻先生…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大脑实在是宕机了,小声地抛出问题后,连自己都觉得愚蠢。
原来当时金泰亨甩给她那张照片,是假的,是他在恶作剧。
原来他这么久没有联系她,竟然是为了亲自来她学校给她一个…惊喜?
可是。
可是今天下午,他不仅听见她说不愿意嫁给他,甚至还看见她躲在田柾国怀里发泄情绪。
在想这些的时候,周蒻的目光一直断断续续地在男人的身上徘徊,像是终于看出她的失措,男人低下头,在喧嚣中凑近她一些,缓缓开口。
没有周蒻想象中的质问,也没有任何见到她起伏的情绪,他那如同酒醉后沙哑的嗓音平淡无味地同她讲:
“没有提前跟你知会,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周蒻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敢再去看他眼睛,嘴上结巴地应:“不,不打扰的…”
男人面无表情的样子如同一座冰山,周遭环境有多火热,就更彰显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场。
尽管他和周蒻讲话的时候刻意温柔,可她还是有些惧怕他。
半晌,男人伸出修长的指,拿出一张名片,轻放在了她怀里的花束上。
闵玧其三天后见。
他真就不再多打扰她一秒,留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去,片刻便消失在人潮涌动中。
周蒻恍然,这男人话少的仿佛从未来过。她伸手拿起他放在花上的名片,上面有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还有解她疑惑的答案。
为什么是三天后见,因为三天后,是他们的婚期。
鸢尾花馥郁的芳香萦绕在她鼻尖,周蒻抬了抬眼,又望了一眼男人离去的方向。
他看起来好像并不在意她和田柾国之间是什么关系,出现在这里也仅仅只是为了告诉她婚期。周蒻在心中安慰自己,只具有商业价值的联姻,本就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
“周蒻!你在这儿发什么呆呢?”Jolie的声音响在耳畔,她看着周蒻怀中的花瞪大了双眼,“哇———这是谁送的?!”
周蒻回过神来,表情有些丧气,她的花被Jolie抢过去观看把玩,丝毫没有心疼。
“如果我说是未婚夫送的,你信...”
“少来!”Jolie满不在乎地撇嘴,低下头闻闻花香,“我的天呐,我从没见过这么多的花,你老实交代,是不是田柾国送的!!”
周蒻忙不迭地否认:“不是的。”
快准狠,没有一点犹豫,Jolie才信了,眼睛眯起来,正要继续逼问,不远处舞池中央的主持人发了话,周蒻赶紧推她过去看热闹,意图躲开这个话题。
“现在请大家戴上自己准备的面具,我们即将进行舞会的最后一个环节。”
“在这之前,让我们隆重请出今晚舞会的特邀嘉宾——Miss.冬、冬纪元小姐。”
显然,Jolie这个常活动在互联网第一线的吃瓜大户一下子就被吸走了目光,她兴奋地拍拍周蒻的肩膀:“我们学校居然真的把冬纪元请来了,好夸张啊,她可是欧美最近爆火的新晋花旦诶。”
尖叫声不绝于耳,周蒻忽然觉得头有点疼,今晚她接收的信息量有点过多了,再不能容忍其他,跟Jolie摆摆手让她不要再讲,她没有兴趣听。
周蒻我先回宿舍去了,这边有点吵,我不太舒服。
Jolie正看在兴头上,没什么反应。
周蒻伸手扶稳自己脸上的面具,转身时往舞台上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迈开的脚步僵在了原地。
就那么一眼。
她看见了那位叫做冬纪元的艺人身边,站着一位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
他隐匿在面具后深邃有神的瞳仁,在抓取任何人的心脏时毫不费力的模样,令周蒻有一瞬愣怔,想起他几乎是本能。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如暴雨前加快席卷的狂风怒号,摇摇欲坠地向她示威,迫使她回头再看。
而她也的确那样做了。
而台上那个男人似乎也在寻找着什么,目光一寸寸地在人群中偏移。台上的主持声絮絮不断,可她耳中只有自己沉重的喘息,在与狐狸面具目光相触的一刹那,喘息声断,全世界都静音。
可对视的时间并没有很久,舞台上走过场的Miss.冬马上就要下台,而戴狐狸面具的男人也毫无留恋地跟随离开。
“周蒻…怎么回事,怎么哭了?”
耳鸣将Jolie担忧的询问隔绝在外,周蒻忽然发了狠地向舞台中央挤去,她用力地拨开人群,像在水面困囿的鱼,兔子面具后是汹涌的泪,浸湿了锁骨下的衣衫。
可她挤不过去,也碰不到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
Jolie的声音仍在身后固执的喊,她去抓她的衣袖,使劲摇她肩膀:“周蒻!!你怎么了?!别吓我…”
女孩最后脱力被Jolie强行转过身来,见周蒻泣不成声的模样,Jolie慌得摘下她的兔子面具,她脸哭的通红,无助地指着身后,浑身都在发抖:
“Jolie,我看见他了…他刚刚在舞台上…”
“可是我现在又找不到他了……呜呜…”
Jolie拍拍周蒻的背,好声好气的劝她冷静:“看见谁了?别哭,你顺一顺气再说。”
“我看见…”在要脱口而出他姓名时,周蒻忽然哑了嗓子,再没说出一个字。
“看见…”
“嗯?”
正在这时,午夜十二点到,教堂的钟声敲响,全场熄灯。
周蒻猛地挣脱开Jolie的手,朝唯一光亮的地方奔去———那是舞台后的演播室,演员休息的地方。
“周蒻!!!”
朴智旻,是你吗。
是你吧。
周蒻在心里呐喊,她就快要喊出他的名字了,离开伦敦后佯装要彻底忘记他的每一个日夜、每一场誓言,都在这一刻宣告失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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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播室内,灯光微弱,男人摘下面具,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往后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同样,隔着面具,在那么多人之中,他一眼就把周蒻认出来了。
“一点都没变…”
他喃喃,被身旁补妆的女人听见,她倾身过来,穿戴着闪粉美甲的手轻抚上他的脸。
冬纪元智旻,你在说什么?
他没反抗,仍由她挑起他下巴,眼底波澜不惊:“没什么,妆补好了吗,我们得回场。”
“不着急。”冬纪元盯着朴智旻的眼睛看了一会,竟捏着他下巴要去吻他,被他偏头躲开一些,口红蹭在了左脸颊上。
她见他不肯,也就作罢,闭了嘴,又正坐回原位。
讽刺的是,这一幕被门外的周蒻统统看在眼里,女孩矗在原地,像石化了的雕像。
她的目光在朴智旻脸上停留许久,看得眼眶都酸痛,终究还是偏过了头,重新向黑暗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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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症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谁有忘川水给周姐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