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跪坐在垫子上,神情透着几分急促和焦急。
他呼吸有几分紊乱。
温夫晏…
时间推移,让他心底的猜疑瞬间成立。
沈栖瞬间甩手甩了一个杯子,那是他最喜欢的凉瓷杯,裴殷送他的。
他滔天怒火攻心。
“狼子野心!”
裴殷大骂,后来才想起这是裴殷送他的,他踉跄起身,弓下身,他心痛的拢起碎片,不在乎手上是否受伤。
心里开始蔓延密密麻麻的痛。
他想……他过会要粘好来,让它像新的一般。
一如从前那样。
可是破镜难重圆,一如他们二人覆水难收的感情。
他怔神,手松松的掌着碎片。
一个侍卫走进,“雍王殿下,”
沈栖冷哼一声,不予理会。“太傅已捋陛下邀至城上,”
沈栖听,耸起,像个炸毛的狸猫。
“不是让陛下来本王这吗?!”他一时心里全是惊恐和茫然。
还有隐隐的不安。
沈栖怒吼完,指尖摸索碎片棱角。
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他立即起身。
他做势要冲向外头,慌不择路的茫然充斥全身。可门外有两个侍卫守着,见来人,立马挡住,手持佩剑。
配件呈交叉,完全堵住他的去路。
他…他要去找…
“太傅还下令,要在此处,斩杀反叛不义之徒。”
字字珠玑,像利刃将他灵思劈来。
…?
他思维停顿,反叛不义之徒。
反应过来,双目发红。
沈栖下一刻发了疯的想冲向外头,侍卫见状一把推向那人。
沈栖踉跄,勉强站稳,张牙舞爪的还要硬闯。
原本松松掌握着的碎片,攥紧,殷红献血淌下手腕。
下一秒电光火石间,有人捅了他一剑。。
闷哼还不等从口中溢出,他便被侍卫粗鲁的一脚踹倒。
动脚的侍卫眉目狰狞。
早就对这个细皮嫩肉却无比高傲的异姓王怀揣着深深的嫉恨和恶意。
另一个侍卫怔住,似乎只是服从命令,没想到他哪里来的滔天恶意。
沈栖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皮嫩得很。
他应声倒地。
沈栖双目猩红。
完了,完了,都完了。
“裴殷!……”
沈栖喊着当朝皇帝的名讳,嗓音嘶哑。
侍卫们都纷纷怔住,并且也是头一次见到疏离翩翩有礼的沈栖,方寸大失,如此狼狈。
踹沈栖的那个侍卫唇微启,讶异极了。
感叹,那个如同谪仙般的人,竟也跌下了神坛。
“相言……”
“相言……”
沈栖放声大哭,泪行行滑下眼角,像个孩子一样号啕大哭。
临死之前,竟如此失态?
侍卫都不明所以,但难少震惊。
刚开始踹沈栖的侍卫回过神,坚定想心神,提剑没入他胸膛。
沈栖泪如泉涌,眼前一片朦胧。
意识不清,痛感却在一步步叠加。
思绪飘到好远好远,他突然想起,哪一年来着?反正就是相言问起他要什么封号,他说雍字。
裴殷不解,说他一身素净,性子疏离,何来雍贵一说。
当时他笑而不语,秘而不谈。
泪行行溢出眼角,打湿鬓发。
雍王也拥王,他想拥他入怀,他想护他周全,他没能拥王入怀,也没保护好他。
刀剑插入身体的闷声不止,不知道那人捅了几剑,另一个侍卫扯开失态的侍卫。“……!”
沈栖泪未干。
他沈栖到死最后悔的事有其三:其一,把温夫晏引荐朝廷当了相言的太傅。
其二:同温夫晏一同起兵谋反。
其三:未曾向他心悦之人袒露心意。
他蠢钝如猪,他不知温夫晏乃前朝余孽,到了近日举兵叛乱,才知晓,这十年,他卧虎藏龙,养精蓄锐,收买人心。
连相言父皇都万分信任,直到兵符托付于他!这是何其可怖的一个人?
他只为图今日谋权篡位,是他过于蠢笨,引狼入室,是他,害了他的相言。
得知他是前朝余孽,他定是要起兵的。
可他只有一千兵卒,无法抗衡,但没关系,他假意顺从,只要保全他就好,所以他助他成就霸业,温夫宴承诺让沈栖带走相言,可温夫晏食言。
他的誓言和承诺做得什么数。
誓言和承诺都是有口无心的。沈栖笑,一嘴的血腥。
他们都爱着了一个不可能的人,可悲可叹。
只愿来世,你还入天家,还称王,我还是雍王也拥王。
因为钻心疼痛攥住碎片的手松开,碎片“叮”一声,轻轻滑落下来,伴着带着余温的血液。
亡国的皇二世
“杀了她……杀了她!”
温夫晏头一句喃喃,后一句大声号出,震荡在裴殷心间。
侍卫得令,手起刀落。
非常顺从的执行。
应央脖间一抹刺眼鲜红,被禁锢许久的身子软绵绵的瘫下。裴殷嘶吼,情绪失控,应央浑身无力,裴殷冲过去揽她入怀,跌坐在地。
温夫晏于袖中的手迅速收紧。
应央皱眉,泪涌出。
滚烫灼人,裴殷慌忙帮她拭泪,应央哭的委屈,血也在潺潺涌出。
裴殷紧紧抱住她,将头埋在她脖颈处。
“不要……不…”
应央动动头,临终前,才知道当初的自我唾弃多么可笑,她悄悄凑近他耳边,“相言,我也心悦于你,”
裴殷顿时红了眼,“对不起…对不起。”他又用尽气力抱紧她。
“同心.结我丢了…不知道丢到哪里了…找不到了….…”
裴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面庞和眼角都染上粉红,让人心生凌虐之意,他喉间一再哽咽。
温夫宴冷冷的看着二人情深意浓。
应央头无力的搁在他肩头,唇畔浮上了然的浅浅笑意,眉目皆是恍然大悟。
“我还以为.你不愿戴…”
“怎么会呢…”裴殷喃喃。
裴殷感知到自己脖颈处微弱的呼吸也消散了。
裴殷觉得肩头好重,像有千斤重铁。
温夫晏绽开笑颜,模样有些癫狂。
“相言……”他头回唤他的字,他语调温柔缱绻,可还是有几分小心翼翼。
“做我的皇后吧,待我称帝,匡扶务室。”
裴殷狠狠抱住她,捋她头按在肩头,似是要将她融入骨血。
他低颔,从喉咙撕扯出血泪。
低泣呜咽,像小兽的垂死挣扎。
“好不好,做我一人的皇后…”
温夫宴眼中心存向往,一脸期盼。
可是他的全部希冀和期盼在此刻全部消散了。
裴殷踉跄将应央抱起,一脸湿泪“世上,无男子为皇后。”应央依偎在他胸膛前,像重回母雁怀抱的幼崽。
他咬牙切齿,温夫晏笑。
“无碍,那你便做那第一人。我看谁敢说,说一个,我便杀一儆百,我把史官全部杀掉,不让他们乱写你。”
裴殷闻言笑“我有妻子,她虽殒命他人之手,但她于我心中永不灭亡。”
他壮志义酬,却深深刺痛温夫宴浑身上下。
温夫晏皮肉不笑,
“把你怀中的死人放下,听太傅的话,”
裴殷不去言语,只缓缓走向温夫晏,温夫晏似是魔障了,激动于表,“做我一人的皇后…”
可裴殷却越过他,踏上城垒,置身高处,风刮起,吹乱他的束发和衣袍。
他侧头,面庞的粉红依旧那么迷人,还沾染上了刺目的血红。
温夫晏笑陡然褪下,明白他要做什么,他瞬间红了眼。
“做我的人,不好吗?我会全心全意爱你……”
温夫晏走进轻拉住他飘扬的衣角。
裴殷阖眼,苍白的唇开启。
“而今大龙朝已亡国,成王败寇…”
“亡国?"温夫晏疑惑。
“做我的皇后……我可以不改国号,你…没有没……亡国的.…”他有些茫然。
因为他经历过国破家亡的痛苦,更不想让他承受。
方才说的全是气话。
只是不知几分真假,像他这般狡诈的人,谎话一筐,真话需要挑捡。
他见裴殷无动于衷,心开始被挤压的疼痛,“那我做你的妃子,可好?你还是皇帝?”
自从他一步步走到现在,已经没有这么落魄卑微的时候了。
他伏低做小,卑微入骨。
裴殷听耳边的风,呼呼作响,他不知道有没有听清了他说的话。
“雍王呢。”
裴殷垂眸。
温夫宴微微张大眼睛,似乎难以置信他在这个时候居然以及旁人。
温夫宴嘴角抽搐,他不愿意透露只字半句。
裴殷看着被封围的皇城,像个水泄不通的水桶,心里一瞬酸涩。
“那你现如今做到这一步,是为了什么?你既然不谋权篡位的话…”
“我是为了你…啊,相言…相言…”温夫宴仿佛不能容忍自己的感情被质疑,他迫不及待自证。他双眼泛红,酸涩的要翻下泪珠。
裴殷淡然摇摇头,温夫晏怔然。
“你毁了我……你倾覆了我的国家,碾碎了我的希冀,还把……”他停顿,有些失态。
“你我之间,”
裴殷眼尾下垂,“隔着血海深仇。”
“相言….你什么意思?”
裴殷回头看眼他,看眼怀中熟睡的姑娘,心间被抚平。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大龙朝亡国了。”
“我已是亡国之君,无颜面苟活于世,还望太傅当个好皇帝。”
下一刻,他便纵身跃下。
温夫晏一直紧紧攥着衣帛,他如下只觉手中衣帛飞快窜走。
他还看到了一抹白漂摇。
温夫晏目眦欲裂,扒在城垒上。
“相言——”
死士眼疾手快抓住他,不让他纵身一并跃下去。
“啊———啊——”
他撕扯嗓子,喉间涌上腥味,他无力低垂头颅,他看见了一抹白和一抹红。
“裴相言——”
……………
他撕心裂肺大号,可硬是挤不出一滴泪,纵然他心中再悲恸,他的心死了。
大龙朝史载“大龙朝102年,雍王起兵谋反,意图篡位,被温夫晏领兵围剿攻杀,皇二世殷毙于雍王之手。皇殷遗诏曰:温夫晏性行淑均,品德良蓍,文武双全。一心为民是继承朕帝位的不二人选,至此,封温夫晏为皇三世崇仁帝。”
朝堂争议众起,可都被温夫晏以德服人以才服人,他一手培养自己的势力,有私结营党之人,统统被温夫晏以各种手段垄杀。
至此朝堂再无争议,记国号大龙朝10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