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灯

败家子僵在了半空中，原地成了一只木鸡。半响，她慢慢地举起拂尘：“要死了？你生怕别人看不见我？”得亏她提前施了隐身咒。风汐羽抬头看了看，幸好，动静虽大，到底是往下飞的，没惊动上面。

　　就在此时，拂尘陡然飞身而出，招呼都不打就朝她一甩。风汐羽早有预料地往旁边侧了半步，拂尘抽了个空。

　　那拂尘一顿，原地转了两圈，如果它能有表情，现在一定是难以置信——你原先说过什么？！

　　风汐羽看懂了它的意思，笑嘻嘻地一摊手：“我只说了站着，又没说不动啊。”既然利用完了，她才不哄着，放心地露出了自己的混蛋本色。

　　拂尘当场气炸了毛，扑上去像是要跟她同归于尽。

　　风汐羽不紧不慢地闪开，见状还鼓掌赞道：“好表演！”

　　“好表演！”中秋宴上，缘机喝了声彩，探头过去问一边的“风汐羽”：“姻缘大人，你觉着呢？”

　　“风汐羽”自动切换上“礼貌”的微笑：“非常好。”

　　缘机摇摇头：诶我说，咱们现在也能算半个熟人了吧，你怎么还笑得这么虚伪？”

　　“风汐羽”一语双关道：“哪的话？缘机大人说笑了。”

　　缘机道：“我跟你……”他急忙咬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本尊”二字，低声说：“你家那位可能是不怎么对付，但咱们好歹共事这么久了，也不能说不熟吧。冒昧问一句，你家那位干嘛去了？”

　　“风汐羽”这回笑容真诚了些：“她忙着呢。”

　　“嗯？大过节的去忙，这不是她风格吧？再说，真要忙，差这一天吗？”

　　“风汐羽”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是差这一天，是她只需要这一天。”

　　缘机下意识道：“这怎么可能？”

　　“风汐羽”高深莫测地一笑，没吭声。怎么不可能？灵文殿那边早就下最后通牒了，最晚明天，再不趁着过节把堆积的红线牵完，灵文就要过来问责了。回回都这样，不到最后一天，她都不知道她本尊的潜力有多大！

　　这时，旁边的池桑杵了她一下：“仙君，明天灵文真君就该找你去了，你不是说今天要牵线去吗，怎么有空来中秋宴？活干完了？”

　　“风汐羽”：“……”刚刚装起来的蒜就被剥了个一干二净。

　　本尊究竟搞什么？以前都不管她来不来，怎么今年都跟人说过了这天要忙还特意让她来一趟！

　　果然，就听缘机那贱人“噗嗤”一声，乐不可支道：“我今天才算明白，绝境之下，人不逼自己一把都不知道自己能耐有多大不是一句虚言了！姻缘大人可真是个妙人哈哈哈哈哈……”

　　吃了一轮，终于在觥筹交错中迎来了最后的斗灯。

　　仙京里，所有的烛火、明光全都熄灭了，除却月光，一片黯淡。临湖而宴，挥开湖面的烟云雾气，透过清澈流动的湖水，能看到下方漆黑如深渊的人间。

　　斗灯，斗的是中秋当日，一位神官最大、最著名的那座官观里供奉的祈福长明灯的盏数。一盏祈福长明灯，千金难求，久久不灭。斗灯顺序是由少至多依次排列，轮到某一位神官时，他信徒供奉的灯盏便会从下方飘上天界，照亮漫漫黑夜，绮丽无比。

　　前面稀稀拉拉的，都是一些小神官，长明灯从几盏到几十盏不等，大家都没什么兴趣。但是，越到后来，每一次升起灯时光芒越盛，大家也越发专注。如果不是专门的神官报幕，一眼就能看出数目，那灯阵密密麻麻地一起飞上来根本数不完有多少盏。大约两炷香后，压轴戏终于陆续来临。中秋宴斗灯，开始了最后的十甲拼杀。

　　十甲的最后一名竟有两位，报幕神官高声道：“奇英殿，四百二十一盏！缘机殿，四百二十一盏！”

　　权一真早已离场了，其他神官听到这个数目后的啧啧之声也就不加掩饰了。这位西方武神年纪尚轻，却势头极猛，和他资历相同的神官，有两百盏长明灯已经算很多了，他却是翻了个倍还要多，可谓了得。但谢怜觉得，果然这少年在上天庭人缘不太好，因为除了他自己和师青玄，几乎没什么为这份了得真心惊叹。

　　同是年级尚轻，反观缘机，四面八方向他道贺的神官却不少，看来人缘实在是好得多。

　　缘机举着酒杯对一旁的风汐羽笑道：“姻缘大人，不祝贺我一下吗？”

　　“风汐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礼数周全地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恭喜缘机大人，今年终于进了前十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