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探花的戏,人间是有不少的。不过,往往都是什么“红衣鬼火烧三十三神庙,烧完了天界屁都不敢放”“血雨探花正手反手一只手吊打文武神”这种令天界人士看了默默流泪的戏码,不知这个本子会写成什么样?反正主角是谢怜,对于这位,大家总有种格格不入之感,并没把他划入天界“自己人”的范围,所以看看也无妨。而且这出戏舞台精致,制作精良,戏中人扮相极好,简直良心大作。于是,少不得心底大呼过瘾,边看边评头论足。
“真的吗?编的吧,花城哪里会这样跟人说话!”
“胡说八道,简直胡说八道!”
“这戏把花城编成什么样了?醒醒!这真敢编啊!”
毕竟是特地给他写的戏,谢怜也认真地看了。坦诚地说,这戏不错。扮相好,戏也好,只是,作为被演绎者,他有一个小小的意见。
扮演他自己的那位,身手是很不错的,不过,他每每开口喊“三郎”,虽然语气并不如何跌宕起伏,谢怜却觉得令人坐立难安。
可是,仔细想想,他喊花城,的确是这么喊的,当时觉得没毛病,现在看,照理说也应该觉得没毛病。再瞧瞧其他神官,虽然嘴上骂着胡说八道,但还是看得津津有味,目不转睛,热火朝天,也只好闭嘴了。
“风汐羽”饶有趣味地看完整场戏,觉得这戏拿来下饭真是相当不错,她饮尽杯中酒,向远在千里之外的本尊发去慰问:“姐,累不累啊?刚刚看完了一场新戏,精彩得很……唉,可惜你不在,等下次见面我讲给你听。”
她语气里的欠揍劲几乎满得要溢出来了,每年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是她在悠悠闲闲地享乐,而本尊在兢兢业业地干活的,她每年被那混蛋主人压榨攒的火气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有机会撒,她自然是从不放过。
那边回得很快,就一个字:“滚。”
“风汐羽”从这个字里获得了莫大的欢乐,眉开眼笑,仍不见好就收,继续道:“算了我现在就给你讲吧,这出戏叫《花夜奇缘记》,你听这个名字,能猜出是讲谁的吗?”
不料,那边竟还真的回了:“太子殿下和血雨探花呗。”
“风汐羽”笑容一顿,奇道:“你怎么知道?今天这戏第一回在人间上演,你不会就在那现场吧?”
那边嗤道:“哈,你猜?”
“风汐羽”再要问,那边却完全没动静了。她“啧”了声,嘀咕道:“又屏蔽,玩不起。”
风汐羽不在现场,在空中,跟自己手里的一柄拂尘相面。
“终于还是要把你请出来了……”她轻叹一声,这拂尘是先任月老的法宝,老头这法宝一下甩出去,红线就能自动散落到该收到的信徒手腕上,十分省事……除了烧法力外几乎没有缺点。
只是,这法宝与主人灵神相连,她一用,主人一定能感觉到,她月老前辈归隐前就对她有操不完的心,知道她无缘无故动了这吉祥物似的法宝……风汐羽不知道那老头会不会还跟司命有联系,但只要他问了司命一句,自己在上天庭留分身的事就瞒不住了——司命可是看到了“风汐羽”在中秋宴现场的。
“要不是今年的工作量太大……算了,反正我本来也要去见一下那老头儿的。”风汐羽掌心运出白光,缓缓流过拂尘的全身,少顷,那拂尘从头到尾焕然一新,像是从久久的沉睡中苏醒了过来。风汐羽执着拂尘对下面一甩——千万根红线陡然化为星星光点,一头扎向人间。
“吁!”风汐羽猛地一收拂尘,轻轻在它身上拍了下:“往哪儿飞呢?”
拂尘跟了先任月老好几百年,已经习惯往四面八方甩了,它抖了抖自己的毛,像是有些茫然。
“醒了没,你看看清楚我是谁?现在北方不归咱管……诶哟!”
拂尘一听到她后面那句,像是被提醒了什么,倏地脱手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了过去。
风汐羽猝不及防,肩头挨了一下,懵了:“要造反么?”
拂尘似乎是见她还敢出言不逊,猛地旋身又是一下!
这回风汐羽岂会让它得手,微一侧身就躲了过去,同时出手如电牢牢将它捉住:“想干什么你,平时敢在主人面前这么放肆是吧?我可不是那老头儿,不会惯着你。”
她一寻思,方才拂尘抽她那下的姿势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风汐羽脑子里某根弦一动,眉头扬了起来。她想起来了,以前老头被她气着的时候,就是这样用拂尘掸她!
“啊,”风汐羽哭笑不得道:“老头让你这么干的?”看来当年提出分地盘的事着实给他气得不轻。
拂尘在她手中挣扎不休,看架势非要尽职尽责地把这顿迟了三百年的揍送上门不可。风汐羽单手按着它,商量道:“不着急,咱先把正事办了,完事后我就站这给你抽,保证不还手,行不行?”
拂尘挣动幅度小了些,但并未停止。风汐羽于是举起一手指天道:“我发誓。”
拂尘终于消停了,风汐羽手指在空中一划,南北交界线就若隐若现地被勾勒了出来,“以这条线为界,往南全境覆盖,往北一个光点都不要漏过去。”说完她又往拂尘身上注了遍法力,执着拂尘的手腕朝下一转——
下一刻,半空中陡然迸溅出金色火花,以风汐羽为圆心,猛地朝周围漾开,光芒大炽,霎那就映亮了她身处的这一片天,疾速往下坠去!
南方的大小街市上,有游人惊叫道:“快看天上!”涌动的人潮不约而同地停滞在原地,齐齐抬头望向空中那绚烂的光亮。有人喃喃道:“娘啊,这哪个败家子放的烟火,这阵仗,得要多少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