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到底还只是个热情又单纯的少年,纵然江淮序与李莲花对他而言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也仍旧在驱散了风火堂一众人之后,主动留下他们二人为其准备休憩的房间。
方多病相逢即是缘,咱们既然能够坐在同一张桌案前饮茶谈笑那便是缘分使然。我呢还是再正式的自我介绍一下,在下百川院的刑探,方多病。
李莲花适才多谢方少侠出手相救了,在下李莲花,一个...江湖游医罢了。
江淮序转过头去看他,不知怎的,分明从未与这人见过面,她却总是无端觉得他的身上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而且,这个李莲花似乎,很紧张于与她相处。
方多病姑娘?
听见方多病的呼唤,江淮序才堪堪将思绪从李莲花的身上收回来。
江淮序抱歉,走神了。
方多病不妨事不妨事,只是姑娘,可否告知我们如何称呼你?
江淮序我姓江,江南的江。
方多病江姑娘啊...
方多病思索片刻,带着几分探究之意的目光停留在江淮序的脸上。
方多病总觉着姑娘看起来有些眼熟,但我却一时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李莲花闻言,不知为何突然抚弄起自己的衣摆,面上打趣的笑意也总透露着几分不太自然的感觉。
李莲花哎,方少侠你这搭讪的话术未免有些老套了。
搭讪?
方多病愣了愣神儿,自觉刚才那句话听起来确实有些不正经的意思,连忙向江淮序道起歉来。
方多病在下不是那个意思,还望江姑娘海涵。
江淮序笑着摇了摇头,不着痕迹的将目光从李莲花忙碌的双手上转向一旁紧闭的房门。
江淮序夜深了,我便先一步休息去了。
眼看着房门开了又关,寂静的屋中只余下方多病与李莲花二人。
起先,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平静,却在二人举杯饮茶之际突发了变故。
方多病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李莲花明明方才还与自己相谈甚欢,怎么突然就冷下了脸,还出言数落了多处自己的过错。
李莲花的说教,字字句句都透露出他对于做刑探的细节十分熟稔,饶是为了考进百川院做过无数功课的方多病,也自愧知道的不如他多。
可是,他不是远近闻名的神医吗?又怎么会对百川院的刑探了解的如此深入呢?
方多病你……
他明显还有太多话要质问,奈何饮下的那盏茶中被下了迷药,方多病只觉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困意席卷全身。
不多时,他便一头栽倒在桌上迷迷糊糊的睡去。
李莲花轻轻叹出一口气,摇着头推开了紧闭着的房门。
李莲花江姑娘!
迎面撞见了立于门口三两步远的江淮序,李莲花的眼中明晃晃的闪过了一丝惊慌失措的情绪。
他并未打算与阿序相认,也无意打扰阿序的生活,若是方才的话让她听见,就算李莲花的脑袋转的再快,他也是没办法把这个谎给圆回来的。
江淮序先生。
江淮序的态度与李莲花的慌忙截然相反,女孩淡定自若的模样让李莲花心存了侥幸,心中悬而未决的巨石也缓缓落了地。
这样子看上去,阿序是没有听见方才屋里的动静了?
李莲花江姑娘不是,不是去休...
江淮序先生是要走?
李莲花走?走去哪里,这深更半夜的,在下自然是要回屋休息了啊。
李莲花抬眼看向空中的圆月,明暖的光辉落了一地,他想,倘若自己还是李相夷就好了,在这样安逸的景色之下,李相夷能够名正言顺的给自己的恋人一个拥抱。
可他只能是李莲花了,李莲花没有拥抱阿序的勇气,也没有拥抱阿序的资格。
敛下心中的酸涩,李莲花面色平静的与江淮序对上视线。
李莲花月色正好,恰适合睡个安稳觉。
江淮序凝望着李莲花的眉眼,那双深邃而漆黑的瞳孔在无边的夜色之下显得有些凉薄,无形之中流露出淡淡的疏离之意。
可是,江淮序怎么会瞧不出来呢?她怎么会瞧不出来眼前人是在用淡漠来掩盖适才的慌乱无措?
江淮序回屋休息,还需下药迷晕方公子吗?
李莲花的心里似有警钟敲响,才平复下的心跳再一次擂鼓如狂——知道了,阿序知道他和方多病刚才发生的一切了,包括他亲口说出的每一言每一语,阿序都知道了。
想来,这般冰雪聪明的阿序,也一定猜到了李莲花就是李相夷罢。
不能再多留下去了,李莲花想,他必须要尽快离开。
李莲花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内心在不住的纠结着,纠结着该怎样抽身离去。他仿佛是对眼前人狠不下心采取强硬态度,又仿佛是不舍得与江淮序的眼眸告别。
那是他的阿序啊...
在离散的这十年光阴里,他日夜思念的阿序啊。
李莲花早已不是李相夷了,但江淮序,却永远都是他视若珍宝的心爱之人。
对她,不论是李相夷还是李莲花,怎么可能做得到铁石心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