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崩逝成王年幼,周公辅政。镐京再也不是我和父亲的容身之处,于是我回到了东鲁。临走那天,我偶然见到了姬诵一面。他的头顶上是一顶巨大王冕,两侧镶金,凤凰的纹路一直盘旋到前额处。成王匆匆登基,身上的吉服尚且还是根据武王的改小了一点,正如建国三年的大周,根基未稳,主干却倒。
我不知姬诵到底要经受怎样的磨难才能守住武王辛苦打下的天下,只是姬姓宗族众多,周公之辈比比皆是,料想在这些叔伯的襄助下姬诵治理天下应当简单许多。
我将人性想的过于简单,我走后不久,蔡叔度与管叔鲜打着起兵讨伐周公的旗号叛乱,实则意在瓜分天下。周公平乱后,蔡叔度被流放,管叔鲜被杀。
伯禽将这一消息告知我之时,我显然是震惊的,我曾经羡慕姬诵有几十个叔父,只是不知这人得到权力后竟也可以不顾亲情血缘。
渐渐的,东鲁与镐京断了联系。我只在十年后见过姬诵一面,那时他二十出头神情木讷,神态俨然是一副老者模样。
他称我为世子,我敬称他为大王。
三日后我离开镐京,手里拿着一把弓。这是先王遗物,姬诵推诿自己资质平平,没有力气拉开这把弓,于是赠予了我。我的手指摩挲着上面的饕餮纹路低头不语,不曾想这是我与姬诵此生最后一次相见。
如今我到了镐京,这里繁华盛大,比临淄要富饶许多。只是这么一个城池已经没有了武王与成王的身影,褚幕盖棺,姬诵也进入了当年埋葬他父亲的地方。
我担心父亲的身体,因此时常夜不能寐恨不得飞奔回东鲁,所以在成王下葬后太子姬钊召见群臣时我是众多诸侯里第一个离开镐京。
太子姬钊彼时十六岁,这孩子较武王和成王心思深沉许多,我不知是由于这次的失礼又或是别的原因为东鲁埋下祸根。
我一生未娶,父亲也没有因为我年近四旬却还是鳏夫而斥责命令我娶妻,他对我的要求只一点,不许入镐京。
我不懂为何父亲自成王崩逝后对大周的感情淡漠许多,不过邑姜娘娘与周公于前几年先后薨逝,镐京对我而言确实也无任何值得留恋的了。
我们父子二人就这样在东鲁城度过了几年光阴,唯有一次我为他篦头时发现了爬满双鬓的白发。我时常会想,如果武王尚存,他们兄弟二人如今是会如何相处,但总比东鲁如今和大周的关系好些。
齐侯分封在东鲁附近的小诸侯说新王手腕强硬些,为了消除殷商余孽北征略地西伐鬼方,下一步就是平东夷了。我起初不肯相信,直到东鲁城周围的姬姓封国越来越多。
我内心不安,想要请示父亲我们该何去何从。
父亲只是淡然一笑,拥紧被衾“何时我姜文焕也成殷商余孽了”
此时已然是进入夏日了,父亲仍披一狐裘于廊下发呆,他心爱的黄鹂们除了老死的剩下的几只也都怏怏的羽毛已经失了光泽。父亲行动不便,想当年我将武王的弓带回之日父亲还能轻易拉开这张弓,如今是不可能了只得挂在西边那面墙上吃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