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阁主,今日是为探讨魏无羡的问题。”金光善面色不虞,此番是为警告。
“呀,瞧我,把话题扯远了,我年纪小不懂事,在场的诸位宗主应该不会同我计较吧?”言下之意,谁同她计较就是小肚鸡肠,容不下晚辈。偏他们还反驳不了,毕竟人家确是场上最小的掌权人。
“怎么会呢?”金光善皮笑肉不笑。
点金阁中又开始东一句西一句,痛斥起温狗和魏无羡来,一片咬牙切齿、不分青红皂白、不容许任何反驳的狂热痛恨在空气中激荡。
趁这气氛,金光善继续对江澄道:“我看他这次去乱葬岗恐怕是蓄谋已久了吧,毕竟以他的能耐,自立门户也不是什么难事。借此机会脱离江氏,以为外面海阔天高任鸟飞。你千辛万苦重建云梦江氏,他身上争议大的地方原本就多,还不知收敛,给你添这么多麻烦,根本就没有考虑到你。”
江澄强作镇定道:“魏无羡这个人狂妄惯了,连我父亲都拿他没办法。”
金光善呵呵笑了两声,道:“枫眠兄是拿他没办法吗?枫眠兄,那是偏爱他。”
听到“偏爱”二字,江澄的嘴角边的肌肉抽了抽。
金光善继续道:“江宗主,你跟你父亲不一样,如今云梦江氏重建才几年,正是你立威的时候。他也不知避嫌,让江家的新门生看到了,作如何想法?难道要个个以他为榜样?”
他一句接一句,步步紧逼,趁热打铁。江澄缓缓地道:“……金宗主不必再说了。我会去一趟乱葬岗,解决这件事的。”】
“金光善!人家的家里事有你什么关系?还挑拨离间,你要脸不要!”谭凝怒斥。
“哼,我们江家的人,不劳金公子操心。”虞夫人冷冷道。
“自然,自然。”金光善只能讪笑。
【“人家的家里事,金宗主管这么多做甚?莫不是真把自己当长辈了?”悠捻了一颗葡萄,对着身边的念说。
“不知道呢,可能觉得自己资历大,能插手到别家吧。”念也附和道。
“那我们以后岂不是也要听他的?”
“才不要。”
她们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刚刚好能让在场修仙的听见,场面又一次安静,众人都看向她们二人,江澄也暗自发笑,只是面上看不大出来。
“咦?你们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这宴席的主人?听金宗主说呀,小女子可不敢喧宾夺主!”她们做出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让人不好发难。
“无碍,两位继续。”蓝曦臣适时开口打破尴尬的气氛。
见泽芜君如此装聋作哑,众人也只能忍了。
召集结束之后,众位家主纷纷觉得今日得到了了不得的谈资,一边疾行一边火热议论,激愤仍然不减。
三尊聚首。蓝曦臣道:“三弟,辛苦你了。”
金光瑶笑道:“我不辛苦,辛苦江宗主那张桌子了。几处被他捏得粉碎啊,看来真是气得厉害。”
聂明玦走了过来,道:“巧言令色,的确辛苦。”
闻言,蓝曦臣笑而不语,金光瑶就知道聂明玦逮着个机会就要教育他好好做人,颇为无奈,连忙转移话题,道:“哎,二哥,忘机呢?我看他刚才提前离场了。”
蓝曦臣示意前方,金光瑶与聂明玦转身望去。只见金星雪浪的花海之中,蓝忘机和方才那名点金阁中退出家族的女子正面对面站着。那女子还泪光盈盈的。蓝忘机神情肃穆,两人正在说话。
须臾,蓝忘机微微俯首,向她一礼。
这一礼,尊重之中,还有庄严。
那女子亦向他还了一个更庄重的礼,穿着那件没有家纹的纱衣,飘然下了金麟台。
聂明玦道:“这女子虽然立场站错了,倒是比她家族里那帮乌合之众要有骨气得多。”
金光瑶口上赞道,“是呢。”
恰巧此时,悠念二位阁主经过此地,眼见就要离开,蓝曦臣忙留下一句,“大哥,三弟,曦臣先行一步。”
“二哥慢走。”金光瑶仍是笑眯眯的样子,聂明玦也点点头。
“悠阁主留步!”蓝曦臣快步追上二人。
“泽芜君?”悠回礼道。
“悠阁主,可否借一步说话?”蓝曦臣温和笑着。
“既然泽芜君有话和你说,我就先不打扰了。”念打算去找江澄。
“你自己小心。”悠知道她放心不下兄长,好在早给了她一堆符篆法器之类,不需灵力也能使用,便也没强求。
“泽芜君请随我来吧。”悠引着蓝曦臣往僻静处走。
“泽芜君可是有何想说的?”
“悠阁主可知道蓝慕枝么?”这是试探!蓝曦臣发现什么了!】
“啊?曦臣怎么突然这么问?”蓝大公子不解。
“应当是发现了什么,在试探小枝吧。”蓝夫人也不确定。
“往下看就知道了。”这是一直很安静的聂夫人,她比较内向。
【悠面色一僵,好在戴着面具,看不出来什么。她躲避着蓝曦臣的目光,强自镇定。
“过世的蓝三小姐,怎会不知?”她特意咬重了过世二字,提醒蓝曦臣蓝慕枝已经死了。
“不知泽芜君提起令妹是有何贵干?”悠心下忐忑,不自觉地绞着手指,也不知是哪里漏了破绽,要真是让他瞧出来可怎么是好?
“呵~”看着她下意识的小动作,蓝曦臣轻笑,“你在怕什么?悠阁主。”
“泽芜君到底想说什么?无事我便要走了!”悠现在只想赶快逃离这里。
小姑娘惊慌失措的样子,让蓝曦臣对自己的猜想更确定几分。
“小姑娘,你露馅了。”
悠的声音愈加大,试图掩盖住语气里的心虚,“泽芜君在说,我听不懂!”
“是真的听不懂吗?还是你在掩盖什么呢?我亲爱的……妹妹?”虽是问句,却被用肯定语气说出。
“都说泽芜君是世家楷模,皎皎君子,我看也不尽然!你再纠缠于我,我就…我就……”悠头皮发麻,拔腿就想逃,逃避可耻,但有用。
蓝曦臣一把拉回悠,他已经确定眼前的小姑娘就是自己那“早逝”的妹妹,笑得狡黠,心情愉悦,“就怎样?”
“蓝曦臣你放开我!你不要脸!你毁我名节!”悠也急了,就要挣脱青年的桎梏。
“桉桉,别闹。”蓝曦臣只是笑,力道一点没松。
“我不是!”悠还想挣扎。
“桉桉,你走了五年……父亲,父亲也走了……”蓝曦臣的语气倏忽弱下来。
悠浑身都僵住了,原来,已经五年了啊,她今年也十九了,自十四岁离家起,她就没有和哥哥好好说话了,第一次,她走了一步完全不在计划里的棋,她没有再挣扎,而是上前,轻轻拥抱了蓝曦臣,“对不起……”哥哥,只是,我早晚是要死的,天道的漏洞哪里就是那么好钻的?父亲他们迟迟不醒,真的是伤情所致?并不是,只是扰乱了天道法则却又没人补上那些亏空。
“所以,你承认是我妹妹了是吗?”
“哥哥不是早知道了?”悠闷闷地。
“没有。”蓝曦臣的声音里又有了笑意。
“什么?”
“不是早就知道,是刚刚。”蓝曦臣认真道。
“好哇,你诓我!”悠从他怀里退出来,抬起头,却猝不及防对上那双与自己一般无二的琉璃眸。
“桉桉,和我回家吧。”蓝曦臣眸子里满是认真。
“我……对不起。”她别开头,不敢再看蓝曦臣。
“没关系,我们桉桉长大了,有自己的考量,这很好。”蓝曦臣依旧温和,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伸手,似乎想摸摸妹妹的脸,却无从下手,蓝慕枝揭下面具,对着他笑,就像小时候一样,笑得很甜。
“桉桉真漂亮,小丫头也长成大姑娘了……”
泪水决堤,蓝慕枝重新扑到哥哥的怀里,“哥哥……对不起,是我,是我让你们伤心了,呜呜呜……”
蓝曦臣轻轻拍着她的背,像从前的无数次那样,他又一次找到了他的妹妹。
不久,金光瑶和聂明玦途经此处,看见了抱在一起的两人。
以下是他们看到的画面:
悠阁主抱着二弟/二哥的腰,脑袋埋在他的胸膛处,二哥/二弟回抱住悠阁主,低着头看她,笑得很温柔。
两人有点儿尴尬,最后聂明玦轻咳一声,引起了蓝曦臣的注意。
“桉桉,大哥和三弟来了。”他轻声提醒道。
蓝慕枝慌忙从他怀中退开,飞快用帕子擦了把脸,又把面具扣好,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这才回身,“聂宗主,金公子。”
只是声音里还有些哽咽,“悠阁主,二哥。”最后还是金光瑶先开了口。
“那个……我还有点事,你们聊,你们聊。”悠有些尴尬,忙找了个借口离开,御剑离开时还出了点差错,险些从剑上摔下来。
“小心些。”蓝曦臣嘱咐道。
听完,悠飞得更快。
“曦臣啊,你和悠阁主,”聂明玦顿了顿,“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什么事儿啊?”蓝曦臣有些懵。
“蓝涣,你是男人,喜欢就喜欢了,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聂明玦严肃道。
蓝曦臣这才明白他们误会了,“大哥,我和桉……悠阁主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不是什么不是!你们都,都抱在一起了!”聂明玦怒道。
“大哥,我和她是兄妹关系。”蓝曦臣无奈解释。
“胡说!你们算哪门子兄妹?不喜欢就别招人家!”聂明玦生气,聂明玦暴走,聂明玦离开。
“二哥,大哥他就是这个性子,你也别在意。”金光瑶尬笑,金光瑶叹气,金光瑶无语。】
“明玦这孩子,真是……”聂摩叹气,咋就死心眼呢。
聂夫人扶额,死心眼还不是随了这个爹?
【
……
“回来了?江公子那聊得怎么样?”
“他当我是探口风,不愿意和我多说。你呢?”
“哥哥发现了,不过无碍,他不会说出去的。”
“唉……”
“对了,找个时间去见见温姑娘吧,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你糊涂啦?还有一年左右呢!现下阿姐都还没嫁呢,再等等吧。”
“好,你记住,莲花坞的江三小姐没有死,她那时重伤被悠阁主带走,只是还没醒来。”
“啊?”
“给江公子留点念想吧,至少让他知道,除了金凌,他还有一个亲人活着,哪怕是在昏迷中。”
“……嗯。”
……
一路上来,两个人心中都始终有一根弦紧紧绷着。若无其事地聊到现在,故作平静地压抑了这么久,终有爆发的弦断一刻。
魏无羡早知他会说什么,道:“要不是温情他们被逼得没办法了,你以为我想这么威风?”
江澄道:“他们被逼的没办法了?我现在也被你逼得没办法了。前天金麟台上大大小小一堆世家围着我一通轰,非要我给这件事讨个说法不可,这不,我只好来了。”
魏无羡道:“还讨什么说法?这件事已经两清了,那几个督工打死了温宁,温宁尸化杀死了他们,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到此为止。”
江澄道:“到此为止?怎么可能!你知道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盯着你那只阴虎符?被他们逮到这个机会,你有理也变没理!”
魏无羡道:“你都说了,我有理也变没理,除了画地为牢,还能有什么办法?”
江澄道:“办法?当然有。”
他用三毒指着地上的温宁,道:“现在唯一的补救办法,就是抢在他们有进一步动作之前,把温宁焚毁,把这群温党欲孽都清理干净,如此才能不留人话柄!”说着又举剑欲刺,魏无羡却一把牢牢抓住他的手腕,愠道:“江澄!你――你说的是什么话!你别忘了,是谁帮我们把江叔叔和虞夫人的尸体火化的,现在葬在莲花坞里的骨灰是谁送来的,当初被温晁追杀又是谁收留了我们!”
江澄看似冷静地道:“是,你说的不错,他们是帮过我们,可你怎么就不明白,现在温氏残党是众矢之的,无论什么人,姓温就是罪大恶极!而维护姓温的人,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所有人都恨姓温的,恨不得他们死得越惨越好,没有人会为他们说话,更不会有人为你说话!”
魏无羡道:“我不需要别人为我说话。”
江澄怒道:“你到底执着个什么劲?你要是动不了手就让开,我来!”
魏无羡将他抓的更紧,指如铁箍:“江晚吟!”
江澄道:“魏无羡!你究竟懂不懂?还是非要我实话告诉你?站在他们这边的时候,你是怪杰,是奇侠,是枭雄,是一枝独秀。可只要你和他们发出不同的声音,你就是丧心病狂,罔顾人伦,邪魔外道。你以为独占山头,就可以游离世外,独善其身逍遥自在?没有这个先例!”
魏无羡喝道:“没有先例,我就做这个先例!”
两人剑拔弩张对视一阵,半晌,江澄道:“魏无羡,你还没看清现在的局势吗?你若执意要保他们,我就保不住你。”
魏无羡道:“不必保我,弃了吧。”
江澄的脸扭曲起来。
魏无羡道:“弃了吧。告知天下,我叛逃了。今后魏无羡无论做出什么事,都与云梦江氏无关。”
江澄道:“……就为了这群温家的……?”
江澄道:“魏无羡,你是有英雄病吗?不强出头惹点乱子你就会死吗?都这样了,你还打算做什么事?”
魏无羡沉默不语。
他也答不上来。或者说,他也无法预料,今后自己还会做出什么事。
与其等到那时,倒不如现在就斩断联系,以免日后祸及江家。
见他闭口不言,江澄喃喃道:“……我娘说过,你就是给我们家带麻烦来的。当真不错。”
他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明知不可而为之’?好,你懂云梦江氏的家训,你比我懂。你们都懂。”
收回三毒,长剑铮然入鞘,江澄漠然道:“那就约战吧。”
云梦江氏家主江澄约战魏无羡,三日之后,在夷陵打了轰动无比的一架。
交涉失败,二人翻脸,大打出手。魏无羡纵凶尸温宁打中江澄一臂,折其一臂,江澄刺了魏无羡一剑。两败俱伤,各自口吐鲜血,痛骂对方离去,彻底撕破脸皮。
此战过后,江澄对外宣称:魏无羡叛逃家族,与众家公然为敌,云梦江氏已将其逐出,从此恩断义绝,划清界限。今后无论此人有何动作,一概与云梦江氏无关!】
“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藏色和虞夫人都是不忍,那是自家孩子啊……
【这日,他正带着苦力在夷陵的一处城中采购,忽然,前方巷口闪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魏无羡目光一凝,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温宁一语不发,默默跟随。
随着那道人影,二人闪到了一间小小的院落。一进门,院子便被关上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出去。”
江澄站在他们身后。门是他关的,这句是对温宁说的。
江澄这个人十分记仇,对岐山温氏的恨意无限蔓延至上下。再加上温情和温宁姐弟救治期间,他都是昏迷状态,根本不能和魏无羡感同身受。温宁一见是他,立刻低头退了出去。
院子里站着一个女子,戴着垂纱斗笠,身披黑色斗篷。
魏无羡的喉咙梗了梗,道:“……师姐。”
听到脚步声,这女子转身取下了头上的斗笠,斗篷也解下来了。
斗篷之下,她穿的竟是一身大红的喜服。
江厌离穿着这身端庄的喜服,脸上施着明艳的粉黛,添了几分颜色。魏无羡朝她走近两步,道:“师姐……你这是?”
江澄道:“这是什么?你以为要嫁给你啊?”
魏无羡道:“你给我闭嘴。”
江厌离张开手臂,给他看看,面色微红,道:“阿羡,我……马上要成亲啦。过来给你看看……不过,只有我一个人,看不到新郎啦。”
魏无羡的眼眶微微湿润了。
他在江厌离礼成那日不能到场,看不到亲人穿喜服的模样了。所以,江澄和江厌离就特地悄悄赶到夷陵这边来,引他进院子,给他一个人看看,成亲那天,姐姐那天会是什么样子。
半晌,魏无羡才笑道:“我知道!我听说了……但是我可不想看什么新郎。”
他绕着江厌离走了两圈,赞道:“好看!”
江澄道:“姐,我说了吧。是真的好看。”
江厌离一向颇有自知之明,认真地道:“你们说了没用。你们说的,不能当真。”
江澄无奈道:“你又不信我,又不信他。是不是非要那个谁说好看,你才信啊?”
闻言,江厌离的脸更红了,红到了白白的耳垂,连胭脂的粉色也盖不住,忙转移话题道:“阿羡……来取个字。”
魏无羡道:“取什么字?”
江澄道:“我还没出生的外甥的字。”
礼还没成,这便想着要给未来的外甥取字了。魏无羡却不觉有异,半点也不客气,想了想就道:“好。兰陵金氏下一辈是如字辈的。叫金如兰吧。”
江厌离道:“好啊!”
江澄却道:“不好,听起来像金如蓝,蓝家的蓝。兰陵金氏和云梦江氏的后人,为什么要如蓝?”
魏无羡道:“蓝家也没什么不好啊。兰是花中君子,蓝家是人中君子。好字。”
江澄道:“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魏无羡道:“是让我取不是让你取,你挑个什么劲儿。”
江厌离忙道:“好啦,你知道阿澄就是这个样子的嘛。让你取字这个建yì还是他给我的呢。都不要闹了,我给你们带了汤,等一等。”
她进屋去拿罐子,魏无羡和江澄对视一眼。须臾,江厌离出来分给两人一人一只碗,又进屋去,拿出了第三只小碗,走到门外,对温宁道:“不好意思,只有小碗了。这个给你。”
温宁原本低头站着守门,见状,受宠若惊地又结巴起来了:“啊……还、还有我的份?”
江澄不满道:“怎么还有他的?”
江厌离道:“反正我带了那么多……见者有份。”
温宁讷讷地道:“谢谢江姑娘……谢谢。”
他捧着那只给他盛得满满的小碗,不好意思开口说,谢谢,但是,他吃不了。给他也是浪费。死人是不会吃东西的。
江厌离却注意到了他的为难,问了几句,站在门外和温宁聊起来了。魏无羡和江澄则站在院子里。
江澄举了举碗,道:“敬夷陵老祖。”
听到这个名号,魏无羡又想起了那条迎风招展、甚为霸气的长旗,满脑子都是“无上邪尊夷陵老祖”那八个金光璀璨的大字,道:“闭嘴!”
喝了一口,江澄道:“上次的伤怎么样。”
魏无羡道:“早好了。”
江澄道:“嗯。”顿了顿,又道:“几天好的?”
魏无羡道:“不到七天,我跟你说过的,有温情在,不在话下。不过,你他妈还真捅。”
江澄吃了一块藕,道:“是你先让他打碎我手臂的。你七天,我手臂吊了一个多月。”
魏无羡嘿然道:“不狠点怎么像?反正是左手,不妨碍你写字。伤筋动骨一百天,吊三个月也不嫌多。”
沉默一阵,门外隐隐传来温宁磕磕巴巴的答话。
江澄道:“你今后就这样了?有没有什么打算。”
魏无羡道:“暂时没有。那群人都不敢下山,我下山别人也不敢惹我。没有冲突就没有危险,只要我不主动惹事就行了。”
“不主动?”江澄冷笑道:“魏无羡,你信不信,就算你不招惹是非,是非也会招惹上你。要救一个人往往束手无策,可要害一个人,又何止有千百种法子。”
魏无羡埋头道:“一力降十会。任他千百种法子,敢到我面前耍,就统统碾碎。”】
“原来是假决裂,那就好,那就好……”几人都是松了一口气,看着昔日那么要好的少年分道扬镳,他们是不忍的,除了金光善这种,还有温若寒这个眼里心里只有武力值的。
【……
“走吧,该去见温姑娘了,这回,是真的要到了。”
“这么快?!穷奇道截杀啊……”
……乱葬岗。
“悠阁主?你找我?”魏无羡奇怪道,他们好像不熟。
“不,我找温情温姑娘。”
“温情!温情!找你的!”
“魏无羡!你又鬼叫什么!”温情走出来。
“哝,找你的。”魏无羡委屈道。
“温姑娘,好久不见。”
“你?!”温情又惊又疑。
“跟我来。”最后还是妥协。
“温姑娘,我来要答案了。”
“我不信你,毕竟上次,你没有出现,不是吗?”
“时机未到。”
温情冷嗤,“呵,那现在是时机成熟了?”
悠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魏无羡护不住你们。”
“那你就护得住了?!”
“自然,我说到做到。”
“条件呢?”
“条件不变,怎么样?这个交易,你做是不做?”
“可……魏无羡。”
“命由天定,有舍才有得。”
“我需要和他商量。”
“随意,不过我需要掩人耳目。”
“……”
…………
“你说你能护住他们,证明。”魏无羡也放下了玩世不恭,正色道。
“江三小姐在我那。”悠淡淡地,仿佛说天气一般。
却让魏无羡浑身战栗起来,“你说,师妹在你那里?!”
“我可以带你们去看,不过她还在昏迷,我一直找不到原因。”
“好……”
后面的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们安排温家人转移的那天,恰是穷奇道截杀的日子……
金光瑶则是金光善本说好派来为他助阵的帮手。至于金子轩,因为魏无羡是江厌离的师弟,再加上金江夫妻恩爱,金子轩几乎什么破事鸟事都要和妻子唠叨一番,担心他走漏了风声,让魏无羡有了防备,是以他们一直瞒着金子轩今日截杀一事。
当年魏无羡见金子轩最后一面时,他还是一派少年的骄扬之气,如今成家后却瞧着沉稳了不少,说话亦掷地有声,有模有样:“此事还有转圜余地,你们都暂且收手。”
眼看就能杀死魏无羡,金子轩却突然拦了下来,金子勋又怒又躁,急道:“子轩,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来干什么的?息事宁人?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转圜的,你是没看见我身上这些东西吗?!”
看他似乎又想掀衣露那一片坑洞的胸膛,金子轩忙道:“不必!我已听金光瑶说过了!”
金子勋道:“既然你都听他说过了,就该知道我等不得,不要拦我!”
他二人毕竟是从小便熟识的堂兄弟,有一二十年的交情,并不算差,此时金子轩确实不好向着外人说话,而且他也实在不喜欢魏无羡这个人,回头冷冷地道:“你先让这个温宁住手,叫他不要发疯,别把事情再闹大了。”
魏无羡更不喜欢他,莫名被人围堵,火气更大,也冷冷地道:“事情原本就不是我闹出来的,为何不让他们先住手?”
四下一片不依不饶的叫嚣。金子轩怒道:“这个时候你还强硬什么?先跟我上一趟金麟台,理论一番老实对质,把事情说清楚了,只要不是你做的,自然无事!”
魏无羡嗤道:“强硬?我毫不怀疑,只要我现在一让温宁收手,立刻万箭齐发死无全尸!还上金麟台理论?”
金子轩道:“不会!”
魏无羡道:“金子轩,你给我让开。我不动你,但你也别惹我!”
金子轩见他执拗不肯软化,突然出手擒他,道:“为何你就是不懂得配合!阿离她……”
他堪堪朝魏无羡伸出手,温宁猛地抬头!
一声沉闷的异响。
听到这声音,金子轩怔了怔。低下头,这才看到了洞穿自己胸口的那只手。
温宁面无表情的半边脸上,溅上了几滴灼热且刺目的鲜血。
金子轩的嘴唇动了动,神情有些愣愣的。但是,还是坚持把刚才没说完的那半句话接着说下去了:
“……她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完了,一切都完了,为什么……死的是金子轩……”
是啊,一切都完了,怎么是金子轩呢,为什么偏偏是金子轩呢?
“子轩!我的儿啊!”谭凝哭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而不远处……“我去,幸好来的及时,金子轩你感恩戴德吧!”悠踹了踹倒在一边的金子轩,“还好赶在温宁动手之前把真的换下来了,不然真是……难搞哦!”
“阁主。”桐出现在悠的身边。
“带回去,和江叔叔他们放一起。”悠拍拍手掌。
桐把人抗在肩上,沉默地消失。
“诶呀,我的置换阵法是越来越好用了,不过……温情怎么办?要不我先给人打晕,直接上傀儡?”】
“幸好,幸好……”幸好什么呢?金子轩没死。
可是,“金子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