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98.

主教们在一开始并无暇顾及[川上富江]的异常，然而下一秒，就在雷声落下轰鸣之时，一阵冷风骤然吹了进来，灯光也在这风中闪烁着。

祭坛居于高塔的最高层，在位于中心的密闭空间内，本不该有任何风的气息。

但风确实进来了。

神主率先反应过来，却已经太迟。透过放大的瞳孔，一位主教身首分离的场面被捕捉到了脑海。

风还是冷的，泛着刺鼻的血腥气。

“——不好！”

那名主教的尸身砰然倒地，于是原先在他身后的、原本被加上禁制的门与墙面也呈现在圣狄萨众人的面前——那里出现了一个硕大的黑洞，在透不出半点光亮的阴影里，有人正从其中走出。

主教们严阵以待，同时向禁锢着富江的保护罩施加了最终一层禁制。

在圣狄萨主教和护卫的层层保护之下，神主沉着脸，目光阴冷地盯着不速之客。

“异端异形，”他缓声说，“不可饶恕。”

在密密麻麻的杀气中，却有笑声响了起来。

“没关系，”是个女人的声音，“然而我饶恕你。”

她的脸也终于出现在灯光下，从外表来看称得上温婉秀丽，尽管她的左手还在把玩着一柄毫不起眼的小刀，刀身在尚未散尽的血液里反射着寒光。

寒光照在她身侧，落在了另一个女人的脸颊上。她环顾了一圈对面的圣狄萨众人，目光划过落在被他们密集围在中央的神主，最后落在了与他相隔不远的祭坛。

祭坛中央，富江冲击保护障的声响霎时全然消失。

神主却没有对此多加在意。实际上，此刻的他就像是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几乎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把玩小刀的女人身上。

他并不认识这张脸。

可是这早已无关紧要。

“X，”神主险些难以控制自己外泄的情绪，他一字一句地说，“你还没死。”

吴心越不甚在意地点了下头，道：“上次是我的失误，人总需要弥补的机会。”

上次？什么上次？

圣狄萨众人也在神主的提示下终于认识到，面前的女人正是数年前逃脱的叛徒，之前确实有人声称在北城发现了曾经圣狄萨的“神刃”，代号罗马数字Ⅹ——那是曾经圣狄萨最锋利的一把刀。她在某次任务失败后叛逃，之后多年不知所踪。

“杀了她，”神主命令道，“杀了她！”

吴心越却被这一声饱含愤怒与憎恨的话语彻底愉悦到了似的，手中的小刀飞出，转瞬间已经在空气中划断了数十人的脖子。在霎时喷溅的血流声中，圣狄萨众人被迫回想起了X曾经身为第一杀手的恐怖所在。

“滋啦！”

好在，这小刀被陷进一团高温的火焰中，并在熔化中迅速淋落。操纵着火焰的主教目光深沉，反手将火焰攻向敌人的方向。

吴心越并不意外似的，转瞬间便消失在原地。被留下的那个女人则是径直伸出了手，主教注意到，她的手上居然还戴着手套。

99.

因为谨记着陆珉的嘱咐，我有意在控制着自己异能力的发动，尤其是，空气中由以塔的高浓度确实令人心绪不宁。

在这个宽阔的空间中，圣狄萨留守了不少的人，其中不乏比我更成熟的异能力者，应对起来确实有点棘手。

前方，是方才能发出高温喷射火焰的敌人1；后方，则是堆着巨型凝土向我压来的对手2；侧方，还有一位正在给他们两个提供源源不断的补血。我被挤在中间，在异能力的作用下仿佛是一块黑黢黢的小饼干。

↑这个古怪的比喻来自于富江。

老实说，我并没有料到圣狄萨这里的她居然有三百多号之多。先下六百多双眼睛都挤在那个透明罩子里惊奇观战，夹杂着乱七八糟的点评——她们还没见过我的异能力。

不远处，吴心越已经逼近了那位神态逐渐惶恐的白胡子老头，在多名异能者被牵制的情况下，她的前行之路并没有受到太多阻碍，毫不费力便杀出了一道血路。我注意到，她的异能力似乎是针对于金属的控制，就算没有了小刀，从这里的圣狄萨众人身上也能找到源源不断的工具，不管是刀还是枪，一切在她的手中都无比驯服。她使用它们就像一般人在使用自己的手脚，正常且自如。

[哼。]

也许是我的视线停留太久，脑海中立刻就传来富江的声音。

[……你还好吧？]

没有回应。

[现在你自己能出来吗？]

[不能！]祭坛中央传来震天响。

[那就好。]

[？？？？？？？？？？？赵圆！！！！！]

我没管脑海中挤满的几乎具象化的问号与感叹号，直接虚灭了站立的地板及其下的空间，并且在逃走前，趁机朝补血的敌人3攻击。

成功了吗，没有。

虽然有异能力，但我的体力和体术与成熟的异能力者相比显然是不够格的。我的本意是打破这个被夹击的局面，后续再从地下出其不意。然而，然而。在我趁机向下跌的时候腰间便被凭空而来的锁链缠住了，随即它将我狠狠地甩到一旁。

在祭坛左侧的柱子差点被砸断。

我喷出一口血。而在那边，就在吴心越差点得手的时候，那个原先慌张的白胡子老头却突然神情一变，他后退半步，手却在隔空操作了什么似的，一个与富江所在的透明罩子类似的光波闪现，紧接着吴心越便被完完整整地隔入其中。

“X，你以为我会毫无防备？”圣狄萨的神主发出了快意的笑声，高傲的语气总带着甚至带着些怜悯，“神只会宽恕你一次。”

吴心越面无表情，视线落在圣狄萨神主的衣袖间，仿佛明白了什么，随即朝着那罩子打了几拳，目光遥遥与我相望。

另一边，富江的暴动越发激烈，有个绿色的小环已经被震碎。

我一把咬下手套。

隔离被去除，在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无比畅快的呼吸，紧接而来的便是成倍的由以塔震荡心肺的痛苦，在那痛苦之下，异能以近乎爆发的态势自身体内暴涌而出。视野中再难看到其余的颜色，只有象征着“虚”或“无”的坍陷陨灭的黑，以势不可挡之势向周围吞噬。

……

“——哈尼！呆胶布？”

我：“……咳。”

也正是因为富江的出声，我险险抑制住了暴烈的异能，一手抹去嘴角新涌出的鲜血，施力向某个方位攻去。

视线在渐渐明晰，差不多一半的圣狄萨人目眦欲裂地看向某个方向，还有一半使出了五花八门的异能招数。然而太晚了，头身分离的时间尚不足一秒。

那罩子消失后，吴心越与圣狄萨所谓神主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她伸出手，直接将那颗覆着胡子的头颅从所在身体上扯落。

血液喷射。

随后，头颅与身体便被一同扔进了尚在附近盘旋的黑色中。

我深呼出一口气，紧接着透不出一丝光亮的阴影继续向周围扩散，漆黑的线条在纠缠着延伸，下落为未尽的、交错的图案，直至空气中的声音被尽数消去。

“噗。”

有鲜血再次从口腔中涌出，不过这一次鼻腔内也未得幸免，我近乎脱力地摔在地上，勉力按着胸口平息。

“啪、啪、啪。”

吴心越在简单环顾四周后，径直鼓起了掌，笑道：“真是了不起的能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