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说是单人会见,但就算警力有限,警方也不可能放任赵圆在视线范围之外。因此在隔断的加厚玻璃后,还是留下了林诠监守。她一边时刻留意着赵圆的情况,另一边则是观察着步入会见室的吴心越。
她与引路的几位警察诚恳道完谢之后,便来到了玻璃前。
赵圆也伸手拿起用于双方通信的电话。
“……吴阿姨。”
“小赵,在这里还好吗?”
有些失真的声音从耳侧传来,赵圆顿了下,仿佛不太适应似的,出声道:“……还可以。”
她问:“您想问我杨庆和他父亲的下落吗?”
吴心越并不否认。
“最后一次见面,”赵圆回答,“是在我的家里,您可以过去看看。”
“是这样么。”吴心越沉吟着。
一直在后方的林诠听到了这些话,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作为案发地点,赵圆的住所在第一时间就已经被警方看管起来,平常人不被允许进入。但是按照如今的事态发展,这位吴女士能不能进去还真说不准。
林诠一直未松懈对她的观察。仅从外在来看,吴心越无疑是神态矜持、举止得宜的,衣着气度很符合人们对上层人士的良好设想。而考虑到她对于警方的多次协助,她们也希望能维持住双方之间的友好关系。但是……
但是她很难放下对吴心越的警惕和怀疑。
理由并不算多,“抑制环”就是其中一个。
就算有被砸开发了脑子砸成天才的局里同事,无论是研究那些异能者本身还是搜集制作抑制环的原材料和设备,都不是易事,陷入困境的警局手忙脚乱了好一顿时间,而吴心越就在这个时候慷慨出现。
她甚至不经意地提供了一个思路。
“如果有人的异能力是抑制或消除他人异能力就好了,唉,这样的人如果出现的话,说不定能在研究里也能走个捷径呢。”
……
正对着电话说话的吴心越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很客气地露出一个笑容。
林诠暗中皱眉更紧。
“在你家里,也遇到了小庆?”
“老杨去找你的那天,是发生了矛盾吗?”
“我似乎听说,曾经小庆另外交往的那个女孩子,是和你同居在一起的?”
……
吴心越有条不紊地抛出疑问,赵圆也很平静地做出了回答,直到最后一个。
“富江吗,”她说,“她是上天给的礼物。”
吴心越面上不露声色,仿佛察觉不出这句话曾来自自己口中,只是又问:“我听说,九条鹤夫也是被你们打死了?”
赵圆拿着电话,转头看了眼林诠,轻声说:“我被抓起来的时候,他还没死。”
嗯,但你被抓起来后,他当夜就因为失血过多死了。
林诠在心里补充,说是你俩打死的也没错。
“哦,”吴心越叹了口气,“这样啊。”
“那么,你最近在里面吃得好吗?”
听到这句话,赵圆倒是不看林诠了,直接答道:“挺不好,饭很噎人,也不给水。”
林诠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在后面瞪了下她。
“我可以帮助你,只要你对我说句实话就好。”
吴心越缓声说:“刚才的那些回答里,有几句是我可以听的呢?”
赵圆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全部。”
她又说:“曾经您托人送去的蜡烛,还有很多剩下没用的。听说最近物资会紧缺,不介意的话,您可以去收回来。”
吴心越闻言,再次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赵圆,笑道:“果然你是知道我想要什么的,唉,家里总还好的,只是现在外面来的人太多,总有些穷困潦倒的需要帮助。”
赵圆问:“您总会帮助那些穷困潦倒的人?”
“不全是,”吴心越又笑了,“我是资本家,资本家能做什么大善人呢。”
赵圆也笑了。
“原来是这样。您还会再来看我的,对吗?”
吴心越还没回答,便见她伸出手敲了下戴着的抑制环,轻声问:“我现在都被控制住啦,您难道会害怕吗?”
“……为什么不呢?”她停了好一会儿才接着出声道,“我听说,你身上可能有了不得的异能力。”
“是吗?可我不知道,”赵圆弯着嘴角,“做了那么多次体检,一点消息都没跟我说。”
“你还是害我丈夫和儿子始终的元凶,是杀人犯啊。”
闻言,赵圆终于控制了不住是的,捂着头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吧,好吧,”等终于笑够了,等林诠快忍不住要终止这次会面的时候,她才揩掉眼角的泪花,继续说道,“可我想吃鱼子酱啊。”
赵圆盯着吴心越,眉眼处冰冷,出声时语调却很柔软。
“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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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结果来看,不算太坏。
会面结束后,吴心越坐上返程的列车,心中回想赵圆的言行,并且对其进行反复评估。
大约是个聪明孩子,只可惜太过感情用事。
她想,否则赵圆那天和[川上富江]一起消失也不成问题,死掉九条鹤夫毕竟已经证明了她的能力。
当初的那件事,除了要丢掉杨父这颗无用的棋子外,多少也可以看做是吴心越对赵圆的考验。她已经给了那么多的提示。假使赵圆再聪明果决一点,就该知道带着[川上富江]来找她是最优选。假使她再愚鲁无能一些,被发狂的九条鹤夫杀死也该无足轻重。
可她偏偏选了第三条路。
转了一个弯后才知道向吴心越求助。
想保护[川上富江]吗?
是喜欢上那个无限增殖的怪物了?
联想到她方才对自己的示好与威胁,吴心越倒有些笃定这个可能,特别是最后她的请求也是直接指向[川上富江]。
所以说,不算太坏。
她喜欢聪明人身上的缺点,但要有度,恰好能令人把握住就不错。
尤其是,她对赵圆身上的异能力很感兴趣。
杨家的那两个废物究竟以什么样的形式被留在她家里了呢。
“砰!”
车身震荡,吴心越稳住身形后抬眼往去,透过前车窗,发现道路中央正站着一个人,是他直接伸手抵住了车的前部。
她几乎不用思索,仅从他颈间悬挂的那条链子就知道这是从哪里追过来的东西。
接触到吴心越的视线后,拦车人愣了下,随后飞速在身前比划着什么手势,神态里很具威胁性。
然而吴心越却压根无心理会。
“老覃,退几步重新启动,”她对司机吩咐道,“碾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