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公公!关公公!”
一个小宫女步履匆匆。
关公公肿着一张老脸,涂了太医开的消肿方子,看上去好了一点但不多。
“怎么了这是?”
关公公年纪大了,见不得身边有人这样咋咋呼呼。
“关公公,您干儿子……小环子……他,他没了!”小宫女哽咽道,泪水已哗啦啦地流了一脸。
“什么!他没啦?”
关公公一阵心绞,滚烫大的泪水也轻易涌出了眼眶,顺着皱纹汇聚成一条小河。
那个傻乎乎总说要孝敬他的小子没了?
“怎么没的?”
“是太子殿下,一箭射在他脑门上,他,他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呢……”小宫女憋红了脸说出这么大一段话,“关公公,怎么会呢?殿下说小环子私交湘王殿下意图谋反……”
小宫女话还没说完,关公公就脸色一变捂住她继续哭诉的小嘴。
“不敢再说了,不敢再说了!”
关公公都明白了,悲戚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他是替咱家死的,是替咱家死的啊!”
“是陛下要保咱家啊!”
两人低声哭了一阵,却不敢耽搁多久,一会儿还要去各宫当值。
最终都抹抹红彤彤的眼站起身来。
“来这银子你拿着,偷偷叫人去乱葬岗把他寻回来,咱家知道他在那里,给他好好葬了啊。”
关公公将银子塞入小宫女手中,一字一句嘱咐道。
陛下已经回宫了,他还得去御前伺候,可不敢让陛下候着。
说罢那老胳膊老腿的,就迈着飘忽的步子去了。
宫人死在出宫之前,最好的下场不过如此了。
“陛下。”
颜帝倚在小榻上,无趣地翻看近日积下的折子。
关公公跪在榻边奉上一杯温茶。
“你来了。”
颜帝免了他的礼,瞥见他发面馒头一样的脸上又顶了俩核桃。
“嗯……你怪朕吗?”
颜帝放下折子,端起茶水咽下一口,清苦的味道散了满嘴。
“陛下,老奴惶恐啊!”
关公公“扑通”一声又跪倒在榻边,觉着膝骨都要磕碎了。
颜帝看了他半晌,叫他起来他总是又要跪的,就这么着吧。
“朕知道小环子是你干儿子,人倒是纯真,你挺宝贝的。”
深宫之人见惯了腌臜事,如今一朵洁白的茉莉花开在你面前。
你不用跟他耍心眼子,能跟他说心里话;你对他好,他会掏心掏肺地还回来,怎能不宝贝?
“你是朕身边的近侍,可若不是杀你,只有小环子与你最亲近,也只有他才死得最合理。”
关公公活了一把年纪,有什么不清楚的,神仙打架,最无辜的就是他们这些贱命,可他这把老骨头还有什么可活?
颜帝见关公公的头越埋越低,肩膀颤抖,努力克制才不至于殿前失仪。
“……那样纯良的人,在这吃人的地方是活不久罢。”
末了,颜帝只能想出这么一句话。
是啊,深宫里,纯真至善之人向来过活不久。
可是,因为活不久就要他立刻去死吗?
没道理啊!
可惜,他们都是奴才。
死牢中。
湘王,哦不,庶民颜景瑜身着惨白的囚衣,沁出条条血痕,披头散发,跌坐在潮湿的草席上,嘴唇颤抖着自言自语,再也没了那份矜贵。
他没想到,根本就没想到,父皇竟会如此绝情,一朝盛宠,如今他还不是成了阶下囚。
天家的宠爱当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乔钰端坐在一张红木太师椅上,垂在一侧手上握着一根沾了盐水的鞭子,歪着脑袋。
从这孙子进来起,她统共打了他十来鞭子,这孙子从小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了,鞭鞭惨叫到位。
可是……
一点也不爽啊!
人骨子里就是贱的,来得太容易就会欲求不满。
“殿下。”身后传来脚步声,乔钰起身行礼道。
颜景苏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极具压迫。
原本半死不活的颜景瑜突然从地上弹射起来,原本俊秀的五官扭曲。
“颜景苏,你真是好本事,不仅让父皇将我打下死牢,还将我的势力连根拔起,!你现在是不是得意极了,咱们的好父皇终于站在你那边了,他连后都帮你善好了,一点退路都没给我留!”
最后一句话倒是提醒了颜景苏,在处理湘王残党时,确实察觉到有另一股势力在助推。
不过他还是没什么反应,意料之中。
颜景瑜更加癫狂了,连声音也失了色。
“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颜景苏,他根本就不是父皇,父皇不可能这么对我!”
这句话脱口而出,颜景瑜也愣住了。
颜景瑜是众多皇子中唯一得到过颜帝完整父爱的,颜帝的变化,他才是最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