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样子。”池渊笑起来,转头望向夜色,勾起的薄唇掺杂了几分疏淡,又有着几分坦然接受死亡后的平静和释然。
话音刚落,手腕处传来温凉的触感,池渊低头看去,笑得如同清风朗月,“还死不了。久病成医,我自己的身体,我还是知道的。”
“常言道祸害遗千年。”他神态疏朗,不甚在意的模样似乎就像是在说别人一般,
宫尚角放下搭在他脉搏处的手指,眼中沉郁。
自己不擅长医术,但这个脉象连他都看出来,命不久矣。
宫尚角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转而说道:“宫家的人,自不可能会是什么祸害。”
听到这话,池渊甚是有趣地笑起来,兴趣盎然地瞧了宫尚角一眼。
宫尚角察觉到他打趣的视线,面不红心不跳,绷着一张脸,任由池渊打量。
池渊笑了笑,自己这是在宫尚角心里通过考验了?一向以宫门血脉为重的宫尚角,竟会当面承认他为宫家人?
这是查了两年还没查出我的底细,所以不再怀疑我的身份?还是以为几句认可就能让我放松警惕,露出马脚?
池渊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想着。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都当真是有趣极了。
看来自己最近给宫门找的麻烦还不够,让宫尚角都有闲情逸致跑来我这试探了,池渊含着笑,人生苦短,没点事做可不行,这人啊,还是忙起来好。
这般想法也就是池渊对别人,他自己可是奉行的及时行乐,就这些年脱离无锋后的所做所为,也惯是懒散,多是随心所欲。
廊外夜雨将歇,空气里散发出草木的清香,池渊随手摸了摸,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小壶酒,对着宫尚角晃了晃。
“难得来我这清溪院,喝几口?”
扫过池渊手中的酒壶,离的不近,却也闻到阵阵酒香。
宫尚角眉头微锁,有些迟疑地问道:“这般烈的酒,你能喝?”
一听这话,池渊挑眉回道,“你质疑我的酒量!”
说着,竟孩子气般拉住宫尚角就要往亭子处走,不服气地囔囔,“来来来,敢小瞧我,今晚定要比一比!”
知他误会,宫尚角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不是说你酒量不行,是说你的病,怎能喝烈酒。”
想想方才他不知从身上哪处摸出的酒壶,宫尚角难得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狐疑地问道:“你这酒,莫不是自己偷偷藏起来的?”
池渊心虚地将手背到身后,讪讪笑着,“院子里的小姑娘们看得紧,藏了大半年才收集了这么点。”
池渊刚说完,就听到一阵沉沉的笑。
见到宫尚角笑,池渊有些着急,看了看手中的酒壶,面露挣扎,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将酒送到他面前。
“呐,都给你了,喝了我的酒,尚角弟弟可不许说漏了嘴,那群姑奶奶们要是知道我偷偷藏酒,可不得了。”池渊长叹一声,低声道,“唉,本来只想分几口给你尝尝的。”
他这委屈又不舍的模样,看得宫尚角摇头轻笑,我又不是没酒喝,真不稀罕你这一小壶。倒是那声尚角弟弟,听着倒比往常多了几分真心。
伸手,宫尚角使了点力,才从恋恋不舍的池渊手中接过酒壶,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不免笑道:“帮你存着,这么点酒,我还会贪了你的不成。”
就连宫尚角自己都未察觉,他的语气较之平日更加柔和,带着几分哄人的意味,心情也比来时多了几分愉悦。
听他说帮自己存着,池渊眼睛一亮,立马蹬鼻子上脸地附和,“哥哥我这不是跟你开个玩笑。知道尚角弟弟那里好酒多,定是不会贪我这点酒水的。”
宫尚角无奈地摇摇头,眼底流过笑意。
池渊的视线在宫尚角手中的酒壶上转了一圈,被宫尚角察觉,淡定地收起酒壶。
池渊这才敛了神色,不复之前的萌态,又回到了原先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疾不徐地问道:“半夜过来,出何事了?”
宫尚角还未开口,又被池渊笑着揶揄了一句,“总不会真的就是为了跟我讨壶酒吧?”
被他这一打岔,宫尚角睫毛颤动。
衣物里的那壶冷酒,恨不得掏出来,扔回到他那张讨人厌的脸上。
忍了忍,忽视了池渊的臭不要脸,说道:“我听执刃说,你拒绝了选亲?”
“为少主选的新娘,我去凑什么热闹?”收敛了笑意的声线里,倏然多了几分低沉清冷。
“老大不小了,还计较这个?”
“老?”池渊笑眯眯地启唇,“尚角弟弟,我记得你就比我小几日吧?”
宫尚角乌黑深邃的眼眸一沉,一时嘴快,忘了这人也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就在他想再出口时,一道人影闪动。
宫尚角神色一凛,喝道:“谁!”
人影闪动间,他直接走上前,越过池渊,神情戒备地挡在他身前。
“公子。”戴着银质面具的人跪地行礼。
“宫一?”见到那张面具,宫尚角惊诧,回头去看池渊。
宫门之中有一支专门服务于执刃的神秘组织,名唤“竹影”,竹影众人常年面戴银质面具,只凭着面具上不用的花纹区分,而他们的领头人就是宫一。
在宫尚角疑惑间,池渊也将视线投向了宫一,只是停留了片刻,便移开,微微侧头间,余光寒冷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