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在心中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来到了何堂主所指的院子。说是找何堂主,心下想着到底怎样给方多病解释。
那天方多病正在气头上,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说的话。
“你来这里做什么?”何晓惠笑盈盈地还没开口,方多病拉着个脸当头来了这么一句,被何晓惠狠狠瞪了一眼,她又笑盈盈地看向在门口的李莲花,“哎呀。小孩不懂事儿。”
方多病抿着嘴,无声地在心中给了李莲花一记白眼,恨铁不成钢似的冲何晓惠解释:“不是啊娘。他是个骗子!”
李莲花闻言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见何晓惠又瞪了一眼嘟嘟囔囔的方多病,她笑着请李莲花进门,“久闻李公子医术了得,今日一见,竟是这般年轻...”
方多病在他俩身后跟着,忽地嗤笑了一声,“我看是李骗子吧。”
也不知道前面聊得甚欢的俩人听没听见,反正没有一个人搭理他,只是李莲花稍稍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上扬的眼尾分明在说“臭小子,没大没小”。
方多病更气了。搞得李莲花才是何晓惠他儿子一样。
何晓惠请李莲花入座,方多病自是一甩衣袖,弄出个大动静,惹得何晓惠和李莲花双双看了他一眼,他才堪堪坐下,李莲花拿起茶杯喝水,掩饰嘴角的笑。
“方小宝。你有完没完了?”何晓惠皱眉看向方多病,低声呵斥道,又不好意思地看向李莲花,“唉。李公子多担待些。小宝平常不这样,难不成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李莲花摆手,“无事。”
何晓惠见李莲花虽是一副对所有事都淡淡的模样,但举手投足见却显彬彬有礼,刚才一路上的谈话圆滑却不显心机,尽管知道对方心思深,但奈何不住他人长得清秀嘴又甜,被李莲花哄得开心,自然也愿意多同李莲花说话。
“我就欣赏像李公子这般任性游侠,哪像方小宝之前崇拜的那个什么李相夷...”何晓惠如同看一块朽木般看了一眼方多病,“我看所谓大侠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
方多病忽然听见李相夷和他的名字一同出现,着急似的看了一眼何晓惠,又看了一眼李莲花,那人用手遮住半张脸,挠挠鼻侧,却是笑了。
方多病脖根涨得通红,“娘!你说什么呢!”就差个拍桌而起了。
李莲花收住笑,一副“我都明白”的神色看向方多病。
“还不能说了?”何晓惠看向李莲花,“李公子你是不知道,他呀,因为李相夷的一把木剑和一句话,硬是要练武。”
“他小时候多病,因为李相夷一句话,天天用功,也不闹着不吃药了。那药丸顶个茶杯那么大,一声不吭地吃了。”何晓惠似乎有些生气,但语气未显得冲。
“哦?竟有此事?”李莲花瞧了一眼脸都涨红的方多病,嘴角的笑不知是何意味。
在方多病看来很是碍眼。
方多病拍了一下桌子,“娘!”慌乱地看看李莲花,又看向何晓惠,“快别说了...!”
“还有一次,他发高烧,嘴中喊什么师父,我哄他没用,他爹来仍是哭闹,结果,把李相夷的画像拿给他,他一下子就不哭不闹了...”
完蛋了。
方多病一手捂住脸,一手放在膝盖上轻握成拳,他都不敢去看李莲花是什么反应了。
“少爷!”离儿的声音在外响起,方多病像是抓到救星一般猛地站起,“我还有事先走了...”逃似地快步走出去。
李莲花想笑,但在何晓惠面前又不能太放肆,只得把半握成拳的手放在嘴边咳了两声。
这下好了。还把人家的黑历史听了个遍。
方多病独自坐在亭中,石桌上摆着书,只听他口中念念有词。
“咳嗯...”李莲花走近,见方多病一股脑地把书藏在身后,警惕地看着他,他不自在地笑笑,“那个...你这么喜欢李相夷?”
哪壶不开提哪壶。
绝对故意的。
方多病眯了眯眼,嘴硬道:“你说什么呢。我不知道。”耳垂却是比女子惯用的胭脂都要红。
李莲花摸摸鼻尖,“我其实想跟你说...你爹的死和我没有关系。”他认真说道:“相信我。”
糊弄了方多病这么多次,突然让方多病相信他,方多病起身,一不小心手中的书滑落,吓得他赶紧拾起紧紧捂住,李莲花不经意瞥了一眼,“那个...你书名全露出来了。”
那么紧张地只捂了个空白的地方。
杀人大法。
什么破书。李莲花腹诽,上扬的嘴角没过一秒钟就被拉了下来。
方多病慌张地重新把书塞到腰间,“烦不烦人啊李莲花。”他往回走,没走几步又回来,“你让我拿什么信你?”
字字戳到李莲花的心窝。
他垂眸,握紧的手又松开,大概沉默了好久,他重新抬眼看方多病,那人眼尾都发着红,鼻子皱了起来,那模样还挺招人心疼。
他又一次在心中叹了口气,“命给你?”
“谁稀罕。”
“那你看什么杀人大法?”
“...你烦不烦啊李莲花。”方多病跺脚,重新坐了回去,“弄死笛飞声还不行吗?”
李莲花装作信了,看向方多病的眼神多了一份担忧,“方多病。”
“李相夷不可能杀他师兄。”
“我保证。”
方多病垂眼,说实话,他不相信李相夷会那么做,但李相夷的吻颈太过碰巧,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事,极有可能是有人想嫁祸李相夷。
方多病的指尖渐渐泛白。
最终他起身,语气缓慢却不容拒绝,“那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不是——方小宝。我们一起查啊。”李莲花挣扎了几下,挣不开,铁链冷冰冰地贴着他的衣服,抬起头皱着眉看向方多病,那人缓缓蹲下,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勒得疼吗?”
李莲花愣了一下,“疼疼疼——”
方多病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抬起的手本已放在链子上了,但又拿了下来,起身背过去不看李莲花,“我很快就好的。”
“我走后离儿会来给你松了的。”
“喂——我说!方小宝——”
李莲花紧皱的眉头未得舒缓,他可不敢想方多病会遇到什么危险。
哄人哪有把自己哄进去的道理。
他本想试着用内力挣脱,却没想到碰上了毒发作,盘腿坐在地上,手被捆着,他强迫自己冷静,感受着血管充涨,低头的瞬间吐出一口鲜血。
方多病走到门外时才发现自己把刑牌落下了,但他回来便看到这般模样,手中的饭菜顿时掉在地上。
“李莲花!”
他抱住李莲花,给他解开锁链,看着李莲花脖间时隐时现的黑色痕迹,之前他听角丽樵说过什么碧茶之毒,慌乱中试图用扬州慢帮李莲花压制。
李莲花靠在方多病的怀中,一只手紧紧抓住方多病的手臂,握得方多病生疼。
...好在有用。
“莲花?”带了点颤音。
方多病低头看着面色苍白的李莲花,用衣袖擦去李莲花嘴角的血渍,只见李莲花的唇开合间说着什么,方多病急忙俯过耳朵去听。
“冷...好冷...”
“冷?”方多病把人抱起,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少爷...?”离儿走向李莲花所在的屋子时,见方多病急急忙忙地抱着李莲花过来,“诶李公子怎么了这是?”
方多病把被子裹在李莲花身上,可李莲花仍在发抖,只是稍稍睁开眼睛,咳了一声,“...回来了?”他问方多病。
方多病鼻头一酸,用内力帮李莲花取暖,“你别说话。”
李莲花重新闭上了眼,扯着身上的被子,像是要缓解方多病的紧张和担忧,哑着声音道:“行啊臭小子。要出师了啊。”
方多病没说话,猛然间被方多病抱紧怀里。李莲花的睫毛颤了两颤。
他突然觉得,好困。
方多病隔着被子紧紧搂住他的肩膀,李莲花乖乖在他怀里呆了一会儿,最后笑着开口:“你心跳好吵啊。我睡不着。”
...
“陆兄说过,有毒便会有解药。我给你找,天涯海角,奇人异士,我给你找。”
“你给我活下来。”
方多病哑着的声音发颤,字字句句戳进李莲花的心窝。
李莲花勉强睁开眼睛,而后又闭上,松了口气似的,带着肩膀颤了一下。
“少爷!热水来了!”
离儿急忙进来,却见方多病坐在床沿,李莲花早已睡下。方多病冲人摆摆手,离儿自觉地离开。
关门后看着自己辛苦打的热水,惋惜似的摇头。
“给夫人泡脚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