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有什么资格断言,只要我成神就可以解开神局?貌似你自己对此也是一知半解。”
布耶尔不回答。
我暗自松了口气,同时一个全新的构想悄然乍现。
这个神说它只有五百岁,还很爱他那个故事
这个神说它只有五百岁,还很爱听故事。五百,断然是我无法超越的大限。但身体不能,思维却能。
“我是一个,不合格的神明啊……”
“……”
神影只有轮廓,看不到表情。
“智慧之神布耶尔,你既以智慧自称,应当明白世间万物皆有筹码。一取一舍,有失有得。哪怕是神也不能不遵循啊。你白白使我背负虚妄的神名,使我履行本毫无干系的义务,不太合适吧?”
老实说,这样和神对话相当危险。但我要赌,赌这个五百岁的神没有那么大的气量。
赢了兴许可以走出轮回,败了也不过丢掉草命一介罢了。
当一个人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时,他本身就是最可怕的了。
“居然会是这样的回答,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了呢。凡人弹指百载,悲欢喜怒诉不尽道不完。短暂又卑渺。所以才会有对永恒的追求。成神当然成了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事。此时听你一番说教,倒涨了我一番见识。”
“好了,我只是个普通人罢了。我只在乎一个名字而已。神如果仍想交易,先列出些可观的筹码吧?”
布耶尔愣了片刻,神影上移,到达和我平视的高度。
“神掷下的筹码,你受得起吗?”
“但说无妨。”
“我先前已说过了,我是个不合格的神明。能够遗馈给后来者的也相当有限——司掌万间智慧之能,与沟通世界树之能。”
权能?司掌智慧与沟通一棵树?庸俗的讲,我没有成为老师或园丁的打算。这两项于我可能毫无价值。
但,假使人聪慧绝顶,他会选择纵横商界政界,把握世界命脉,还是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教员?假使人能与蕴含世间所有生命信息的树沟通,他会选择做一个全知全能的神俯瞰芸芸众生,还是做一个修剪枝叶的园丁?
筹码其实相当丰厚,但一取一舍,有失有得。这是天理恒常。我一旦接手这两项权能,势必就要失去些什么——实际上我也没剩下什么东西了,只有一个名字。
“那我要付出些什么呢?”
“作为人的一切。”
“……我拒绝。”
神影欲言又止,我果断拒绝。
僵持了不知多久后,还是我率先打破了沉寂。
“为什么不劝劝我呢?”
布耶尔摇摇头:“我没有立场。”
“神明高高在上,需要什么立场?”
“……芸芸众生,千百年来无非唱着同一支调子,生老病死,无一例外。苦难和折磨远多于幸福甜蜜。身为神我不太懂这味道,但我又与其他神明不同。我切身了解并熟悉过人。我见过生离死别,因此也对刻骨铭心有过共鸣。人很渺小也很脆弱,但他们同时又是恋旧的向前的。恋的并不是过去经历的痛苦,而是克服痛苦的体验,向前不是虚无缥缈的憧憬,而是自信与勇敢。我尊重每一个个体的自我选择,哪怕位居神位也不擅加干涉。就诸如此情此景,于我而言,一个人的爱恋与整个世界树的安危,孰轻孰重不言而喻。但对你来说,那个名字的所有者值得你倾注你的全世界。哪怕牺牲别人的也无所谓。你的世界是世界,我的世界也是世界。这样一想,你不愿用你的世界换取我的世界,理所当然——因为这本来就是不等值交换。”
“但是这交换无所谓赔赚。不成,世界混乱,我离开这里,游荡四野。成了,你失去一切,我接掌你的权能,冒险一试。而那个名字,我会永久遗忘。”
“是的。这大千浮世,一存一留全在你一念。”
我闭上了眼,神影却固执的留在我的视野中。
“就算神局解开了,也没有办法把她拉出来吗?”
我怀揣着最后一点希望,以这二十年来最虔诚的语气发问。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
“让我出去。”
“……没有意义的。虽然你用欺诈的方式来到了这里,但并不能改变神局混乱的事实。你确确实实把刀子送进了胸口,那个地方也被封了。你所在意的那个人,也根本不在那里……”
“我要出去!”
“……好吧。我尽力试试。如果你改变了想法,只需扭下头就好了。神局彻底崩溃前,我是不会消失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