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抬手拨开江澄额间刘海,用手背又探了探温度,还是一片滚烫,想来喝下去的药还没起效果。
他微不可查皱了一下眉,才温声应道:“我留下来陪你”
江澄还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喉间酸涩,胃中翻腾,他骤然捂住嘴,脸色愈发白得骇人。
忍了良久,他一把拨开蓝曦臣扶他的手臂俯在床头吐了个昏天黑地,后来被蓝曦臣紧紧抱住才没栽下床来。
这会子江澄脑中嗡嗡作响,胃中火辣辣疼痛。
蓝曦臣慢慢扶着他躺回床上,寻帕子为他擦了擦唇边,又拿碗盏与清水,抱着他倚进怀中漱口,低声在他耳边问道:“如何了?还难受吗”
江澄没说话只管往被子里缩了缩,想来还是难受得紧。
蓝曦臣也不去烦他,安安静静去打扫地面秽物,待屋子打扫干净抬头正瞧见江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看。
蓝曦臣笑了一下,走到床边问道:“怎么了?”
江澄眨巴了一下眼睛不语,却悄悄红了脸。
蓝曦臣这才腾出时间坐在床边,示意江澄把手臂伸过来。
他凝神指尖搭上腕间脉搏,将两只手的都探过之后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子,里面串了银针。
他将银针一一取出刺入几处穴位捻了捻,江澄原本还有些许心悸,此时随着针起针落却奇迹般好了。
蓝曦臣也没跟他解释什么,只是默默将针收好,登时困意袭来江澄眼前人影憧憧,昏昏欲睡。
蓝曦臣重新给他拢了拢被子,他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施针之后是会困些,睡会吧”
他见江澄勉力支持睡意,又柔声补充道:“不打紧,我守着你呢…”
最后一句似是轻柔的春风,扫平了心底的不安与惶恐。
江澄携着鼻音弱弱嗯了一声,铺天盖地的睡着将他裹挟。
蓝曦臣守在床边确认床上的人呼吸匀称没有什么不适这才推开房门,交代彩月去挑些味道淡得安神香放进小香炉里,之后匆匆朝着江氏的药房走去。
因着江家小少爷体弱多病,这几日又在发热,故此他一敲门医师就急匆匆来开门了。
门打开里面站着位年过半百的老医师,他见到蓝曦臣一愣,蓝曦臣则赶忙恭敬行礼:“冒昧打扰前辈,晚生乃江公子的朋友蓝曦臣”
江氏的医师这才了然,点头笑着应道:“是为了我们家小少爷的病情来的吧,进来坐”
老医师客气的将蓝曦臣请进药房,蓝曦臣开门见山说道:“请问前辈为何给江公子开得药如此烈,江公子积年久病如何受得住这等虎狼之剂 ”
老医师满面愁容重重叹了口气,说道:“我如何不知这般治标不治本对身体损耗有多大,先前我也尝试过将药方调得温和佐以食疗,只是……”
蓝曦臣沉声道:“阿伯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与晚辈直言”
老医师又仔细确认道:“你…你可当真是我们少爷的朋友”
蓝曦臣重重点头,老叟这才站起身,走到门口朝外观望一番确定没人,便将门从里面严严实实锁了,又闭了窗户,才坐到桌旁说道:“蓝公子往日可曾听过关于我们宗主与其夫人的事?”
蓝曦臣自然是听说过的,江枫眠与夫人并不恩爱,可以说这是一场利益联姻。
江枫眠心底一直放不下魏婴的母亲,尽管那人已经嫁为人妇。
说起来原本他与虞紫鸢的关系并没有这么紧张,一切的转折就在江澄出生后。
他夫妻两个也没想到不过早产了两周的儿子从小就大病小病不断,身体非常羸弱,故此极少出门远行,别说夜猎了,就连清谈会也很少参加。
这在别人看来也没什么,但是在江枫眠眼里看来那就是难堪大任,很不成才。
再与成天活蹦乱跳每次夜猎都能拔得头筹的魏婴相比,那可就高下立见了。
蓝曦臣尚在出神,却听老医师说起了当年之事,他琢磨着换了药方,药性温和遇到急症恢复自然恢复的慢些,而且需要每日几味药材入粥或者煲汤。
可这样江澄的一三餐就与别人的不同了,得单独去做。
江枫眠觉得这样显得太过娇气了,不让厨娘给他搞特殊,后来江厌离听说这事就打算弟弟的三餐她来做。
老医师继续说道:“结果魏少爷知道了这事吵嚷着也想吃师姐做的饭,我们大小姐向来偏疼这个师弟,于是每次做饭都会弄出两份来”
蓝曦臣皱眉应道:“药膳与寻常饭菜不同,哪里是寻常人好混吃的”
医师脸色沉着,似乎有些心事压抑了太久太久。
他道:“正是这等说,结果魏少爷跟着吃了一周这种饭菜后开始发烧咽痛。
家主知道后大怒,令大小姐不准再做这种药膳了,让小少爷平时跟着大家吃饭。
若是病了,着我就对应什么病开什么药。
我又看不得阿澄这孩子受罪,故此开得都是烈性的药剂让他快快的病好全。
这几年下来他身体愈发吃不住了…”
蓝曦臣拳头攥得咯嘣响,他记得今早在云深不知处看到江枫眠领着魏婴来参加清谈会,还神采奕奕的与叔父打招呼。
完全没提到儿子生病来不了的事,更没有孩儿在千里之外家中病重的担忧,甚至到现在早已过了晌午也没赶回来看看江澄。
他忽然抬头问道:“这几日江公子病得水米不进,江宗主可有来看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