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叶子陪母亲检查完身体，扶着她回病房。刚刚医生说母亲下周就能出院了，以后多多注意休息就好了。担心了这么些日子，她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我跟你爸爸说了，他已经买了下周的车票，到时候接我回去，就免得你来回跑了，耽误你学习和工作。”陆兰萍躺回病床上，对着女儿说道。
叶子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
手机有信息提示音响起，她拿起来查看，是冯扬。说有一些出国申请的参考资料拿给她，约她在附近的餐馆吃饭。
“妈妈，冯扬找我有点事情，我先走了。护工一会儿就过来了，您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啊。”叶子起身替母亲掖了掖被角，又拎了下保温壶，还是满的，就不用再去打水了。
陆兰萍看着女儿细心体贴地做着这些，问道， “扬扬那孩子是真不错。你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们——”
“妈，您别乱点鸳鸯谱啊，我们就是朋友。”叶子直接打断。
“我是觉得你们知根知底的，真要是在一起，多好啊。”
“我跟他不可能的啦，冯扬有自己喜欢的人。”
陆兰萍诧异， “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人家私事，我怎么好跟你说，总之，你以后别在他面前再提我们的事了啊。”
“好啦好啦，知道了。你快走吧，别让人等。”陆兰萍摆了摆手，不再过多追问。虽然心里觉得可惜，可孩子感情的事情她也不强求。
“那我先过去了。你自己注意哦。”
孟宴臣缓缓开着车子，老城区的单行道，稍不留神走错路就要绕一大圈。这边街道店面也杂，他左右张望，仔细寻找着何润云发过来的那家潮州菜馆，终于在一家面包店旁边看见了他要找的地方。
餐馆装修倒是干净雅致，这会儿正是饭点，人挺多的，他找地方停车又费了一番功夫。
一走进餐馆，就看到何润云坐在窗边朝他招手， “这里。”
孟宴臣径直向她走去。
他还没走近座位，何润云便起身过来给了他一个结实拥抱，嚷嚷道，
“哇！孟宴臣，啧啧啧，你现在可真是越来越像样了啊！”
她声音清脆，说话带着港普调调，加上身材高挑样貌出众，刚站起来时就有人不自觉看向她了，这会儿再这么一出声，俊男靓女，一个清冷贵气，一个飒气十足，更是引人注目了。
何润云倒是浑然不在意，她是自小张扬惯了。孟宴臣却不喜欢这样被人关注，他笑了笑，拉开何润云，在她对面落座。
“公众场合，你注意点。”他笑着埋怨道，虽然知道这位大小姐是不会听的。
何润云不以为然， “怕什么，你未婚我未嫁，还是说，你心虚啊？”
“不是我心虚，你瞎嚷嚷那么大声，这儿人那么多，全往这儿看了。”孟宴臣给她倒茶，嘴上却是没停， “我说要请你吃饭，你非要来这儿吃。”
何润云乐了， “请我吃饭，当然我说了算。菜我已经点了啊，我听说这儿的潮州菜做得可正宗了，你不知道，我在伦敦可太想念我们中华美食了。天天吃炸鱼薯条都快吃吐了。”
他曾经听她提过她妈妈就是潮汕人，会做各种美食，何润云对潮汕菜是情有独钟。
“那你还不自己学着做饭？”孟宴臣笑着问道，她在国外多年，工作出色独立自主，只生活上离了外卖不能活。孟宴臣想起叶子，她倒是做得一手好菜，不知道何处学来的。
“我学了啊，结果是我自己做的更难吃。”何润云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从前习惯了别人做给她吃，后来那人离开了，她确实试着自己去做，却总不是那个味道，到底还是作罢，就将就着在外面吃，这么些年，也过来了。
服务员过来上菜，孟宴臣抬手帮忙，特意把蛋饺煲往何润云那边摆，他记得，她喜欢吃这个。
叶子坐在角落里，看着不远处孟宴臣为对面的女孩子做着这一切。
孟宴臣一进来，她便看到了他，不，她其实最先注意到的是那位女生。
叶子坐的位置刚好离门口不远。她听到门口迎宾的服务员的那句“欢迎光临”似乎都比前面要激动欣喜，抬眼望过去，门口站着的女生：170+的身高，穿着卡其色风衣，细高跟，栗色的短发，带着墨镜，浑身散发着肆意张扬的气息。连叶子都忍不住跟冯扬感叹， “刚刚进来的女生太帅了。”
没想到，和她一起吃饭的会是孟宴臣，两人坐在一起，贵气十足，就像是这个不起眼的餐馆里一道意外的风景。
她印象里，他大多是喜欢穿深色的。今天少见的穿了浅灰色的西装，里面是黑色的圆领打底羊绒衫，也是极好看的，没有衬衣和系得齐整的领带，倒让他少了几分清冽，更显得温润和活泼了。
对，活泼。她用这个词来形容。她第一次看到，孟宴臣在一个女生身边，有活泼的感觉。
这是叶子没有见过的孟宴臣，她在肖亦骁酒吧见过他对许沁的关心和紧张，在画廊见过他对同行女伴的客气和礼貌。孟宴臣待人接物，周到得体，可是却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像今天这般的主动和随性，叶子还从来没有见过，此刻的孟宴臣，就像一只扑动翅膀的蝴蝶，让人心动。
冯扬抬手在叶子眼前挥了挥， “你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蝴蝶。”
“蝴蝶？这儿哪来的蝴蝶，你眼花了吧。”
“可能是吧。吃完了，我们回去吧。”叶子起身，不再关心那道风景。
是啊，哪里来的蝴蝶？真是见鬼了。
何润云看着面前的蛋饺煲，脸上浮起笑容。
“难为你还记得啊。”
“能不记得吗？读书的时候，你高兴了要吃这个，难过了也要吃这个，唐人街的中超都指着你清库存呢！”孟宴臣说。
何润云夹起金黄的蛋饺咬了一口，瞬间满足。这饭店做的就是比中超速冻的好吃一百倍啊。
她吃的开心，对面的孟宴臣却没怎么动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是单纯请她吃饭的。
何润云放下筷子，对着孟宴臣， “画和酒我都收到了，谢谢你啊。”
“你回国，搬新家，送你点礼物，应该的。”
“搬个家，送那么贵的酒，孟总，你过于大方了。”何润云抬眼看孟宴臣，等着他继续。
孟宴臣轻笑，他这个老同学，是真的聪明，他索性也不再绕弯子。
“我确实有事找你。Ryan，我希望你能来国坤。”他看向何润云， “我知道很多公司和事务所都找过你。你如果能来国坤，条件你提。当然，我知道你也不在乎这个。”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我才回国几天，就想着拉我过去给你当牛做马啊？”何润云撇嘴，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我是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我能帮你什么忙？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啊？”她装傻。
“Ryan,昊华那个项目，你也听说了吧。”孟宴臣认真说道，表明意图。 “我希望你去帮我盯着。”
“我可以去国坤。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何润云拿餐巾拭了下嘴角，问道， “你前几天去香港，见我们家老爷子了吧？”
孟宴臣点头， “是，你父亲跟我提起你。”
“他最近盯我盯得可紧呢，公寓都不让我住，非要让我住他安排的房子。”
“你不回香港，留在这儿，你父亲自然是多操心一些。”孟宴臣笑了笑，他理解她的心思，可有些话，他不方便说的太明白。
“不过是方便叫他的人看着我罢了。我们家老爷子，对你可是满意得很呢。”何润云眨了眨眼， “孟宴臣，我可以帮你，不过呢，你也得帮我。”
“怎么说？”
“我给你当枪，你给我当挡箭牌，不过分吧？”
“你……”孟宴臣听她这么说，想起了什么，他看着何润云， “你回国，是为了找他吗？”
“嗯。也不全是，我自己也不想在伦敦待着了。”
那儿有太多地方，太多味道，让她忍不住想起从前。
何润云吸了下鼻子，微乎其微的。她问孟宴臣， “怎么样，帮不帮啊？”
孟宴臣伸手， “合作愉快。”
国坤集团会议室，孟宴臣领着何润云走进来，径直走向会议桌中心，何润云在他右边站定。
“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何润云，刚从伦敦R&F事务所回来，以后国坤地产项目的规划设计就由她来负责。”
“请大家多多关照。”
一石激起千层浪。
国坤内部炸开了锅，上下都在讨论，新来的何总监是何方神圣。
“R&F那可是国外顶尖的事务所啊，这位何总不简单。”
“听说是孟总在英国认识的同学。”
“果然优秀的人只跟优秀的人玩啊。”
“不过啊，她要去管地产项目，现在公司最主要的不就是董经理负责的那个昊华的项目吗？董经理可不是好对付的，她能行吗？”有人好奇发问，吃瓜群众瞬间兴奋，这种高层八卦，是工作中不可或缺的调味剂了。
有人消息灵通，这时赶忙显摆自己见多识广， “要不说你们孤陋寡闻呢？你以为孟总就单纯请个建筑师回来啊！何润云，Ryan Ho，那是侨鑫国际的何三小姐！别说一个董经理了，八个董经理人家也不见得放在眼里啊。”
“可是，董总毕竟在公司呆了这么多年，她再厉害，也不一定能压过地头蛇呀。”
“那不还有咱们孟总嘛。”
员工八卦看热闹，董尚南这个地头蛇的父亲董成民却忍不住担心起来了。很明显，孟宴臣搞这一出就是冲着自己儿子来的，或者说，他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董尚南若出事，他势必会受到影响。
会议一散场，他立马叫了儿子来自己办公室。
“你看明白了吧。孟宴臣这是明摆着要动你了。”
董尚南却是全然不在意， “他能把我怎么样？爸，您别太大惊小怪了，不就一女的嘛？”
董成民被他这副模样气死， “你老实交代，昊华的招标，你有没有动手脚？”
“哎呀，爸，你那么怕他干什么！就算他查出来我有事，又能怎么样？大不了我不在国坤待了呗。他还真能去检举起诉我啊？公司上下都是咱们的人，除非他刚上任就不想干了。”董尚南有恃无恐。
“你！愚不可昧！你以为公司那些人会一直听我的吗？我警告你，我不管你干了什么，赶紧把你那些破事处理干净，不然，我救不了你。”
“知道啦，知道啦。”
孟宴臣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忙了一天，这会儿停下来，才觉得胃里空空。他拿起手机翻看信息，早上问的叶子下午有没有空，她只说忙，要在医院陪母亲。昨天打电话过去，也是同样的说辞。
好像他知道她妈妈住院以后，她随时都有了现成的理由。
他想起那日在餐馆的情形。叶子，这是故意躲着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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