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不用担心我,或许是因为先天的能力,我对于死炁的承受度要比一般人高很多,而且也能控制身体里死炁的聚合,所以危险并不如你想像的那样大。”
钟笑笑说着,抬手拍了拍王也的肩膀,仿佛在安慰他。
王也垂着眸,双手慢慢握紧,随即又松开。他轻吐了口气,又重复道:“别再用那个能力了。”
“你相信我,我真的可以保持好体内生死炁的平衡,只要炁还在流转,我就不会死……”
“钟笑笑!”
王也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他双眉紧锁地看着眼前之人,紧握的双拳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抖动,连带着手臂都在颤抖。
此时此刻,他的表情似乎有些复杂,明明脸上写满了怒意,但眼神中却蕴含着丝丝恐惧。
“钟笑笑,我没跟你开玩笑。”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看到这番情景,钟笑笑不得不收起了轻松应对的心态,正经地对待此事。
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沉默了许久后,上前几步走到王也面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她好像靠在了他的胸膛,近到他低下头时,鬓角垂下的发丝,与她头顶的青丝纠缠在了一起。
钟笑笑抬起头,看着王也的眼睛,轻声问道:“你怕我死啊?”
“钟笑笑!”
王也又喊了一声,后退了一步,与眼前人拉开距离,表情越发恼怒。
看他隐隐有发火的迹象,钟笑笑收起笑容,叹了口气说道:“好啦好啦,别叫了,我听得到。我没有骗你,你跟我来。”
说完这句话后,她朝着林中树木茂密的地方走去,走了两步后却发现王也并没有跟上,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她。
她无奈的抿了抿嘴,回到王也身边,拉着他的手腕向树林深处走去。
她带着王也来到了树木丛生的地方,然后松开他的手腕,走到一棵粗壮的大树前,抬起手放在了树干上。
在她的操控之下,大树内的生炁进入了她体内,而她体内的死炁则被换入了大树身体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树的树叶变得枯黄,缓缓从枝桠间飘落,整棵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大约几分钟后,钟笑笑收回手,转头对着王也说道:“人们都以为植物比动物脆弱,只要失去了根茎,就失去了存活的机会。但其实植物的生命力比人类要更顽强,只要根茎还在,就能够慢慢消化这些死炁,再度盛开。”
“我没有换掉它所有的生炁,它不会死,只不过要休养几年了。”钟笑笑说着,再次转头看向大树,“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用死炁伤人,但我也不想死,也不想看重要的人死。”
看着眼前的一幕,王也有些震惊,却也明白了钟笑笑所说的、保持生炁与死炁平衡的方法。他沉默了半晌,随后开口问道:“下山前那一次,你有没有……”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钟笑笑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点头回答道:“嗯,那次你的伤有点重,死炁已经超过了我的承受能力,治好你后我就去了后山。”
王也看着钟笑笑,心中似乎有些懊恼,他回想着自己七窍流血时的情况,再次握住了双拳。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又问道。
“大概是十八岁那年下山的时候吧,我遇到了一个自称‘收藏家’的异人,我出手救了他,结果他却想杀了我。”钟笑笑回答道。
听闻此言,王也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上前一步,抓住了钟笑笑的胳膊。
“别担心,我现在不是还活着嘛。”钟笑笑抬起手,安抚地拍了拍王也,继续说道,“后来发生的事情我记不清了,但我感觉自己的死炁与他的生炁进行了交换,这之后我才意识到,我并不需要一直承担这些死炁。”
“其实那一次我挺害怕的,我怕被他杀死,又怕杀了他。”
说到这里,钟笑笑再次叹了口气。
“能够看到每一个人的生死,真的很可怕,我害怕看到死炁,我害怕任何人死亡,我想救活每一个人,可是我做不到。”
“我在乎的人太多了,太师爷、我爸、师父、还有你,我怕看到你们身上的死炁,我怕你们死。我知道我的能力很危险,但我只是想保护你们而已,我只想所有人都能好好活着。”
钟笑笑说着,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
能够看到人的生死,并非天赐的礼物,而是一种诅咒。她要时时刻刻承受着恐惧,恐惧周围人伤痛病症,恐惧自己能够预见却无法更改的死亡,恐惧着所有的有心无力。
同时也害怕,自己会不受控制的伤人。
“当我看到你脑海中的死炁在凝聚时,我真的很怕,我怕我救不了你。”
钟笑笑看着王也,泫然欲泣地说道。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是怪物,也不是残忍的杀手,如果不这样做,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看到她那副受伤的表情,王也收起了脸上的震惊与愤怒,眼神也变得柔和。
他走到她面前,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露出了笑容。
“谁敢说你是怪物啊,整个武当都饶不了他。”他说道,“你不用把所有人的性命都担在自己身上,不想看就不看了,闭上眼,独善其身就好。”
“那些烦心事儿,有我、有师父、有那么多师叔师兄,再不济,还有太师爷呢。”
“别想那么多了,有我呢。”
钟笑笑抬起头,表情有些恍惚,她感觉身边的一切都在渐渐远去,只剩下王也还站在她面前,抬着手轻轻安抚着她。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他也可以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啊。
原来,她真的好喜欢他呀。
钟笑笑这样想着,蓦地抬起双手环住王也的脖子,然后踮起脚尖,闭上双眼,将自己的唇印在了他的唇上。
温软的触感从嘴上传来,王也无措地睁大了双眼,他的大脑空白了一瞬,然后闪过了无数的画面,全部都是他和钟笑笑相处的画面。
那些画面仿佛走马灯一般,最终停在了十多年前那个雷阵雨的晚上,停在了浑身湿透的钟笑笑抱住他的场景。那时的他浑身僵硬,只想将她推开,可是这一次却有些不同。
他没有生出推开她的念头,反而抬起手,扶住了她的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可能只是一瞬间,也有可能是一个世纪那么久,钟笑笑终于松开了双手,向下滑落。
王也僵硬地低下头,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钟笑笑闭着眼靠在他胸口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微微抿唇,感受着那混合着酒气的甜味,叹了口气。
“……祖宗,你可真是我亲祖宗。”
他轻声地念叨了一句,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那如同擂鼓般跳动的心脏似乎太吵了,吵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在心中默念着清静经,缓了许久,这才将钟笑笑横抱在怀里,向住宿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