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隙

“见过母后。”昭乐郡主福身。

绣凤红衣华绸、金色甲套新色丹蔻、琉璃玉花凤鸾头面……她母后向来都是这样，永远都是华贵甚之，看似尊贵无比。

转念一想，倒也是。

她母后出身名门，当上这万人之上的中宫皇后，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好半会，才听到章皇后开口道：“本宫这长乐宫你就这般不想来吗？”

昭乐郡主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母后多思，儿臣也是入宫后没时间来拜见母后，并无半分不孝之意。”

“呵。” 章皇后冷笑一声。

不过，她也没有为难昭乐郡主，让人上了茶，轻轻品着：“过些日子，你随本宫去檀香寺为你皇弟未出世的孩子去祈福。”

昭乐郡主却不听从，微不可察地蹙眉：“母后若是愿意去，怎不将皇弟拉上一块去？他是那孩子的父亲，理应承担一份责任。过起了年，昭乐过几日在府内有点忙，许多府内庶事还得打理。”

章皇后声音冷冷，啪的一下将身侧的书卷扔在小几上：“昭乐，你是在忤逆本宫？你皇弟前朝繁忙，不过是让你同本宫去拜佛去祈福你就这般不愿？”

长乐宫的众人鲜少见到如章皇后这般动怒的时刻。皇后公主关系不睦，也许是昭乐郡主出嫁后很少出现在章皇后的视野里，而太子常来长乐宫，章皇后更偏向于太子，与太子的关系更为亲密些，也就很少生气了。

章皇后身边的管事嬷嬷率先下跪：“娘娘息怒！”

众宫娥同般：“娘娘息怒！”

章皇后又坐在榻上，揉着太阳穴。递给管事嬷嬷一个眼神。

管事嬷嬷会意，将众宫娥带到外面。

“昭乐，你好样的！一朝二十三年，本宫养了你整整二十三年！到头来，这般为你为你皇弟未出世的孩子祈福，你都不愿意？”

昭乐郡主也依旧如此，坚持着自己的立场：“那敢问母后什么时候尊重过儿臣的选择？！”

”本宫怎就没尊重过你的选择？你是嫡公主，是本宫第一个孩子，你凭心问问自己，本宫何时亏待了你？”章皇后怒道。

昭乐闻言，怒而反笑：“尊重？”

“舞蹈这般您说我不入流，强迫我学习琴棋书画不说……被您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府内妾室之多，庶出子女不在少数，儿臣过得不幸福，对他没有感情，想要和离，没想到最不允许的却是作为女儿母后的您！”

“那不废话！？”章皇后将茶桌上的青玉琉璃盏狠狠一甩，甩在了昭乐郡主的跟前，“靖令侯府在京中影响力不比章族低，朝中地位更是具有举重若轻的地位。你嫁给靖令侯府世子，是天赐的婚约，不知其中为你皇弟帮助了多少？！”

昭乐郡主依旧神色如此，唯一不同的就是眼上蕴藏着淡淡感伤。

她扯了扯唇角，轻生道：“那儿臣只是一枚棋子对吗？是您为皇弟笼络大臣的棋子对吗？您不让我与他和离，无非就是怕和离后道不同不相为谋……对吗？！”

啪的一声，响彻整个长乐宫。

又是啪的一声，窗外第一束烟花绽开。

金色的小雨般，如梦似幻，繁花似锦，却也转瞬即逝。

不止昭乐郡主愣在原地，就连管事嬷嬷也愣在了原地。

管事嬷嬷虽是章皇后出嫁时就跟在身边的，却也是看着昭乐郡主长大的。见如此，相互为难。

“娘娘！您何必打殿下……”嬷嬷急道。

“昭乐，你就是存心忤逆本宫！你根本就不关心本宫和你弟弟的死活！”章皇后咬牙切齿，没有往日皇后的风范，宛然一副刻薄尖酸的妇女形象，“贵妃家族家世显赫，秦王身后有着不少朝臣的支持，本宫若不为你皇弟着想，谁还会为他着想？！”

“……那女儿呢？”昭乐郡主眼角滑下一滴清泪，呢喃着。

章皇后显然没有听清楚她说了些什么，皱眉问：“你说什么？”

话音落，昭乐郡主依旧愣在原地。

本宫若不为你皇弟着想，谁还为他着想？

谁还会问他着想？

那儿臣就心甘情愿当枚棋子吗？

那儿臣呢？！

那我呢？

我呢？

我就不需要你的关爱了吗？

昭乐郡主眼含泪水，往日的尊严终究没让她再说出这句话。

“……母后都这么说了，儿臣从命。”

昭乐郡主出了长乐宫。

章皇后烦躁地揉了揉眉心，略显疲惫地靠在美人榻上。

管事嬷嬷为章皇后递过去一杯茶，章皇后摆了摆手：“拿下罢，本宫不渴。”

管事嬷嬷放下茶盏，斟酌着开口：“娘娘，奴婢觉得昭乐郡主未免说的不对……”

章皇后语气冰冷：“你也觉得她是对的，本宫是错的？”

管事嬷嬷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