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我刚迷迷瞪瞪睁开眼就听见婉儿姐的声音。
“我昨天……好像干了一点蠢事。”我现在额头有点疼，可能是因为昨天直接栽到地上的缘故。
“不知道是哪个没长眼的家伙忘贴含酒精的标志了。”婉儿姐安抚性地摸摸我的头，“早饭想吃什么？”
“……粥。”
“好的，我先去烧早饭了，估计要等一会儿。”看着婉儿姐离去的背影，我突然意识到一丝不对劲。婉儿姐的表情不是像往常一样带着笑意的，而是格外地平静。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中升腾而起。
我的手碰到了门把手，将它向下按，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门被拉开，然后Sua大大的水母头一下子映入眼帘。
“Hi，伙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行。”我揉了揉眼睛，外面厨师忙碌的声音开始传入我的耳内，“现在几点？”
“差不多快9点了。”我立马清醒了，我的稿子还没写一个字。
“婉儿姐让我看着你，让你先休息。”Sua一本正经地用触手按住我的肩膀，“不准去更稿。”我无奈地摊了摊手：“如你所愿。”
早饭是生滚鱼片粥，听说是用Level C-512的可喜可贺碳酸鱼做的。温热的粥配合着鲜嫩的鱼片一起滑入口中，瞬间又融于咽喉中。我小口小口地喝着粥，耳边传来遥远的厨房里的喧嚣。婉儿姐坐在我的对面，一句话也没有说。Sua被婉儿姐用来送信了。
一碗粥下肚，身体好像也变得暖洋洋的了。我有些胆怯地抬头看向婉儿姐，她好像陷入了沉思。一阵沉默过后，我犹豫着要不要先开口。
“今天先不上课，我们就先聊聊。”婉儿姐故作轻松地靠在椅背上，但那握紧的手还是出卖了她。
“聊什么？”
“例如……你来到BCA之前都经历了什么。”
“我想罗伊应该都告诉了你吧。”我垂下头，不敢直视婉儿姐。
“嗯，但我想听你自己说。”
我迟疑了一下，我可以将自己的经历说出去吗。并不是婉儿姐无法信任，我只是单纯地觉得假如我将一切说出，她有可能会……
你现在必须要说些什么。
于是，我小心翼翼的地开始从我写卷子卡进来开始讲，讲到我饿晕了那里就停顿了。我看向下面，我的双手紧紧合住，汗透了出来，这是紧张的表现，我似乎应该把手松开。
“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就继续讲，一切按照你的节奏来。”婉儿姐飘渺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假如撒谎，那么就要将之后埃文的事情全部隐瞒，直接跳到来到Level-11，之后听Conductor音乐会的事也要隐瞒，与Level-11的对话也要隐瞒，还有艾什，蒙面女郎……太多需要隐瞒的了。我并不擅长说违心的话。并且……婉儿姐有权利知道她眼前这个半人半实体的家伙经历了什么，最坏的结果应该就是被赶出去，然后被哪个组织抓去做研究。我觉得婉儿姐应该不会有兴趣拿一堆粘液烧菜。
“然后我被怀瑾，一个层级意识救了。”说出这句话后身体好像轻松了许多。我平静地将之后的事说了出来：本的死，米娅的死，埃文的死，那些U.E.C.的死，写作，Entity C-onductor，Blanche女士，后室娱乐，秦珺，Level C-194，Sua，Level-11，艾什的死。
“加入B.C.A.前大概就是这些。”我抬起头，婉儿姐好像愣住了。我试探性地开了个玩笑：“就是一个废物不知道为了什么去作了一大堆死的故事。”
婉儿姐这时候好像才回过神来。她的眼神中为什么会有同情，我值得吗？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只不过大部分都在路上死去了而已。假如她知道我后面干了什么，一定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吧。这样想着，我干脆破罐子破摔将后面发生的事说了出来。意料之中，她的表情变了，并且出现了愤怒，毕竟我加入过蒙面女郎，那个传闻中很坏的组织，不过也无所谓了，做过就是做过，不需要也不可能狡辩。故事在kirai带我到Level C-140后戛然而止，因为婉儿姐直接站起了身，朝我走了过来。我没有动，但我还是没敢直视她的眼睛。
她的两只手按住了我的肩膀，这让我一下子跳到了凯撒拽住我衣领的那个时候。我闭上了眼睛。出乎意料的的是，她没有说什么，反而松开了手，随后叹了口气。
“辛苦了。”我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婉儿姐的脸上是一种复杂的表情，“经历了这么多，一定很累吧。”
“我现在生理上并没有感到累，心理上的话……我感受不到。”说的话算是半真半假，因为我现在已经懒得思考如何说才不会伤到人了。我看向胸口那块表示心脏的位置，假如心脏代表感情的话，我想我的那块是空的。
“所以你是认为我会因为你的经历而远离你吗？”
我点了点头。
婉儿姐直视我的眼睛，以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认真模样说：“你的经历，其实对于我来说，根本不重要。对我重要的是，我的徒弟为什么会陷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件，为什么每次有困难都选择瞒着不说，以及我的徒弟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我会选择陪着你，但我希望假如你遇到了困难不要自己扛着，想要什么东西要说出来，这样我才能帮你。”这次轮到我愣住了。
“Wow，十分地感人，照理来说你现在应该感动一下。”Kirai的声音一下子破坏了我的思绪。
婉儿姐若有所感地皱了一下眉头，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以及，能不能叫你身体里的那个kirai出来一下。”
“嘿，这次可是你自己要我出来的哈，你的身体出什么事我概不负责。”和kirai沟通好后我就被祂踢进了一个类似电影院的地方，我从第三人称看变成档案里模样的kirai和婉儿姐的谈话。
“如您所见，女士，我就是kirai。”
然后，我看着婉儿姐以一种可怕的样子（看着要把kirai炖了）的样子说了一大堆不能过审的脏话以及将kirai做成菜的千百种方法，语言库之丰富，想象力之精彩令我感叹写小说又有新素材了。
“晴现在听得到我们在说什么。”婉儿姐说的所有话都成功地被这一句话反弹了。趁着婉儿姐发愣的时候，kirai火速地把身体还给了我。
空气陷入了尴尬之中。婉儿姐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又叹了口气：“接下来应该好好算算帐了。”
“你在Level-3差点死掉，在Level-9陪着那个叫秦珺的在那儿作死，然后在蒙面女郎那边自己都快死了还想着去救别人，你都不知道生命第一吗？”婉儿姐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果然，婉儿姐的关注点还是一如既往地清奇。
其实我好像无所谓，但是这个应该是不能说的吧。我一脸呆萌地坐在那里一句话都不敢说，婉儿姐趁此机会好好摸了摸我的头。
“算了，先不说你了，先去吃饭吧。”我一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居然已经快要1点了，等等，我的稿子好像还是一点没动。算了，人是铁饭是钢，先去干饭。
这时我看到徐艾正搬着个类似花盆的东西从走廊里走过。
“这啥？”婉儿姐似乎想要阻止我，但没有成功。
“今早在窗外发现的花盆，把它搬进来想试试能不能种菜，这里面的泥土看着挺肥沃的。”我低头看了看，好像的确是的。
“要摸摸看吗？”
“好啊。”
下一秒，我被这花盆吞了。
等我再次醒来，我动弹不得，看不到任何东西。我尝试在脑中呼唤kirai，但是完全没有回应。突然胸口的位置一阵疼痛，好像被什么东西贯穿了。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各样的折磨，感觉身体好像在被灼烧，在被硬生生地分解成最小的粒子，但是每个粒子仍保有痛感；脖子好像被扼住，肺泡像是浸在水里一样。我无法呼喊，理智又强迫我保持清醒。在某个时刻，我脑中的那根弦绷断了，我又昏了过去。
我又进入梦境了，我清楚地知道这点是因为我在那个灰色泡泡的边缘。我望向其他地方，唯见迷雾，其他的泡泡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看来我现在只能进入这个灰色泡泡了。
碰到泡泡边缘的那一刻，我就开始急速地下坠，我好像经过了很多个场景，却又无法确切地确定那些场景到底是什么样子。最后，我摔到了地上。幸好梦里没有痛感，也不会死。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周围是一片黑暗。于是我开始漫无目的地朝着某一个方向向前走去。
话说这里是哪位的心灵呢？总感觉贸然闯进别人的心灵十分地不礼貌，不过似乎也没办法，一会儿遇见的时候必须好好解释一下。
眼前渐渐地出现了亮光，我朝那里走去。然后在一片黑暗中，我看到了怀瑾。祂并没有处在人类的形态，反而更像是一尊由混凝土和机械组成的雕像。那雕像双手掩面，身躯被宽大的袍子所笼盖，往外延展成了永恒的浪。
我能认出祂的原因是因为那双手。那双手于我而言还算熟悉。
“怀瑾？”
那雕像转过头，露出了残缺的脸庞。虽然残缺，但那脸上的神情却宛如被雕刻出来一样的完美而不悲不喜。那不是我所认识的怀瑾，我望着那脸庞意识到了这点。
仅仅是一瞥，我就感觉灵魂被扯得四分五裂。
“你说的是哪一任？”那个“怀瑾”冷漠地看着我，“好让我嘲笑一下祂们残存的意识。”
在等了一会儿后，祂没有耐心了。有什么东西贯穿了我的意识。
谢天谢地，我终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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