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难得久

轩想碰一碰她，却在她陌生而警惕的眼神里颤抖着伸不出手。

轩你……

玟小六轩老板！

小六察觉到事情异常，挡在阿离身前，也正拦在轩身前，笑吟吟道：

#玟小六要搭讪美人，这样莽撞可不讨喜欢。

他一边和轩嬉笑周旋，一边低声悄嘱阿离：

玟小六先走。

清水镇中鱼龙混杂，小六却在此安居二十多年，又见二人似乎相熟，而她既属辰荣义军，不只是镇中人畏惧，如今势弱的军队其实也并不好与山下人太多纠缠。阿离承了小六这份情，没有多言，就要离开。

轩哪里肯让，忙要追去。

#轩阿璃！

小六眼神一凛，看他灵力不凡，自知不能硬碰，正设法要说些什么借口再拦——

阿璃忽然回身，扬手一道袖风扫过。

轩被迫接完招，人已经不在眼前。只有小六还阻着他的路，和一句淡淡抛下的话犹在耳边：

阿离我并不认识公子，公子认错人了。

老桑少主！

刚才他人群中匆匆一眼，骤变了脸色就推开了所有挡路人，不顾一切地追上来，侍从都被他遗落在身后，现下也追了上来。

轩茫然四顾，周身人潮如织，可他要找的人，却又丢了。

小六又恢复寻常松散模样，嬉皮笑脸的，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故意玩笑道：

玟小六轩哥，人家姑娘都说了，不认识，就是没意思，你这搭讪方式不行啊，要不要我教你两招，保管比你这有效。

老桑少主，怎么了？

轩失魂落魄，无心多言，也没管小六，径直走了。

小六看着他与侍从远去，嘴边笑意渐淡，回想方才那番异常，眼神渐深。

却说这边，阿离耽误了些时候，回到山上时，太阳落山，暮色已至，她掀开营帐，相柳却不在。

她把篮子放下，从那方丝巾下取出除小六所见闺房之物外的几样药材，就着营中先前做了一半的药，继续调配，边做边等。

先等回来的却不是人，而是雕。

一团浑圆的雪白撞开灰扑扑的沉色门布，白羽小雕从营外飞进来，栖在阿离手心。

阿离摸摸它软绒绒的毛，看看它愈发富态的滚圆模样，感受到手里沉甸甸的重量，肃然道：

阿离毛球，你又胖了。

毛球虽然还没修炼成人形，但已经能懂人语，嗷叫两声，十分不满。

阿离便又笑。

阿离哎，胖点就胖点吧，你既做山中大王，胖点好，胖点才威猛，才霸气。

“啾！”

毛球表示认可。

阿离给它顺着毛，含笑去看其主人，却见相柳脸色不霁。她笑意收敛，轻声问：

#阿离怎么了吗？近来你巡逻得越来越频繁，用时也越来越久了。

相柳以后不会了。

他低声道：

相柳发现内线了。

阿离脸色也随之一凝，她哄着毛球放到一边，把桌上刚配好的药拿起来给他。

#阿离我新做的。

她说：

阿离你要小心。

少女把药递到他手上，他接过，她却没有立即松开。连对他忌惮万分的内线的目光里也充满了对妖的鄙弃，她的眼睛里却只有脉脉一片纯然的温软。

于是相柳的心也柔软下来，他握着她的手，轻轻一带，把人搂入了怀。

他抵着她的额头，嗯了一下。除此以外，却也无法承诺太多。

阿离慢慢伸手，回抱住他。

在这温存里，她思忖了一下，没有提起山下遇到的异常事。

以后再说吧，她想，本来他就有事了，毕竟也没有发生什么事。

那时的她还并不知道，命运无常，远非人力能控。世事变化多端，而总不能如愿，才是世间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