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所有的疾风骤雨都不能把它击垮。
它就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任由荒野的藤条附上斑驳的身躯，任四周的杂草遍迹。同它一样古老的银杏脱落下金黄的毛发，散落在阴雨过后的房顶上，门前的水池里，水池黑色的淤泥中倒映着零碎的画面，枯败的黄色点缀，像极了后印象派的画作。
教堂的十字高高指向天空，雨中几只灰色的鸟类绕着尖端旋转，似最虔诚的信徒在祈祷。
片刻，一把天蓝色的伞虚幻的出现在水中倒影里，被涂抹成灰调，和谐又突兀。
身着白裙的身影无数次以外来者的身份闯入这里，那天海妖的故事并未进行到结尾，故事的无数条支线的背后，走向的是既定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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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26年前我曾经来到这里。
那时，午后的阳光似乎暖的要让人融化，阳光下的石板路是风的倒影。
我就默默地坐在石板的边沿，看着窄巷里的孩童努力的奔跑，去追逐从枝丫间落下的影子，踩在枝条的边缘，试图抓住阳光的碎片。弯弯曲曲的巷子深处经常传来余味悠长的戏曲腔调，偶尔激昂高阔，偶尔婉转低沉。我听不懂戏曲中的遣词造句，但却是极为热衷于听它充满感情的声音，这些声音牵引着我的思绪，很多时候，在不知觉间便已沉入梦境。
巷子的岔道边上总坐一位年迈的老妪，木质的小板凳上布满深浅不一的沟壑，像她那枯树皮般的手，高矮不一的褶皱如一条条隆起的山脊。这样的手中总是来回穿梭着针线，那些有序杂乱的线条时常在我的脑海里展开想象，这其中的某一条，或许已经同我交缠在了一起。她苍老的面容恬淡安和，脸上深浅不一的颜色是阳光底下树的年轮。而斑白的发丝像极了老照片上纹理，白的毫无杂色，黑的无比和谐。只不过杂乱无章了些，交缠在一起，让我时常会回忆起老房子里的女人。
我的记忆常常会掉落。浮现在脑海里最多的也只有那个女人。我记得她身上穿着宽大洁白的衣裳，记得她身上常常携带着一股山茶花的味道，记得她像老妪一般的手，记得她抚摸我时的触觉……唯独我想看清她的面孔时，那些记忆一瞬间皲裂，如深夜的暴雨浸湿了被衾，深入冰川腹地，全世界的感官都在变的沉重，最终变的空白，弥撒。
这些年我去过很多地方，无论是大陆最南的极点，还是世界上最高的山峰，无数地域的风土人情，那些绮丽的回忆本该如同珍宝一样被小心的收藏，但偶尔回头，总觉得像幕布上虚虚涂抹的的彩色，只要用手一挥便可轻易拂去。
我就这么急匆匆的从世界路过，然后找到一个小角落，蜗居在了这里。
我曾经无数次在时间的罅隙里望着微风下阳光的残页发呆，听着过路人古老的语言，一字一句间的韵律，莫名促使我联想到禅明空澈古寺中木鱼敲击的轻重，带着油墨和木头的味道。
然后再次沉沉睡去。
02
自打听懂这门语言的第一天，我便忍不住追寻那戏曲的来源，巷子又窄又深，曲折蜿蜒的似那老妪手中揉搓的线团，无数条岔道，不知将你带往何方。
偶尔我会茫然的站在路口听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戏曲声，踌躇片刻选择一条路径前往，却无数次的发觉背离了源头。
返回，抽身，实在是件太耗费心力的事。因此常常走到半路发觉自己走错之后，我都会停下来，低下头观察石板中的裂缝，然后以为这就是夜空中的星系图谱，生命的奥秘，宇宙的法则都蕴含其中。手掌间的纹路与之连通，读懂了这些，也许就能堪破红尘。
但遗憾的是，裂痕依然存在，只不过我从未读懂。
这只不过是我消遣的一个方法。观察人间的草木春发秋落，夏的娇翠欲滴，冬的平静肃穆，这固然很重要。但人的一切我私以为都来源于记忆，因此反复频繁的回忆起那个女人，便是除了一切之外最重要的事，甚至可以说，她占据了我日常的三分之一。
那些除去面孔以外的细节变的无比真实，好多次的梦境中，差一点，我似乎就能看清女人的脸。
但差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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