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岭惊叫一声,“剑仙……”
周子舒似也有些不赞成,他微皱了下眉,旋即又松开,“叶前辈,张家小公子,应该知道真相,你……”
面对着如高山仰止一般的[叶白衣],他实在是不敢说什么重话。
[叶白衣]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张家小子,现在可是一个香馍馍,有些事知道的得太早,对他来说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然后又看向张成岭,“张家小子,你放心,等你应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是剑仙前辈。”虽然不甘心,但他知道眼前这位年轻得有些过分的剑仙,是不会害他的。
周子舒看着[叶白衣]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听师父说,当年那个甄家弟弟就是被长明剑仙带走的,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是否还好?想起那个小小的幼童,周子舒心里难得柔软了下来。
想到此处,他忍不住把目光落到了温客行身上,按年纪推算,倒是对得上。可是在亲眼见过两人是如何亲密的,他又推翻了这个猜测,剑仙再怎么行事无忌,也不可能对一个在身边长大的孩子动手吧!
“叶前辈,子舒想请教一件事。”
“说吧!”
“就是甄家弟弟,他这些年还好吗?师父常常挂念。”
听到他提到甄衍两个字,[叶白衣]的温客行的脸色同时变得微妙起来,然而不等周子舒细看,那抹异样就消失无踪了。
[叶白衣]想了想还是回答了他这个问题,“放心,他现在好得很。”
鬼使神差地周子舒又多嘴问了一句,“那这位?”
“温,温客行。”温客行装模作样地拱手一礼,猛然一看去,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公子。
听说他姓温,周子舒莫名的就松了口气,客客气气地叫了一声,“温公子。”
温客行唇边笑意渐深,刚想再多说两句,就被[叶白衣]拉着坐了下来。
周子舒是个人精,自然看出得出来,[叶白衣]不怎么待见他,可心里始终于想不明白,为什么。
到底是天窗之主,那点傲气还是有的,[叶白衣]如此明显的嫌弃,他也犯不着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便沉默地坐了回去。
顾湘左看右看,终于得空把烤好的饼递过去,“哥,你饿了吧,吃个饼,阿湘烤的。”
温客行正想接过,就听[叶白衣]道,“那个饼,是人能吃的吗?”
张成岭手上正好拿着顾湘给他饼,这一下,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但想着这一路还要逃亡,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没有体力可不行,只能逼着自己一口一口地咽下去。
温客行本来是不想管张成岭的事,但是既然老妖怪应承下来,他也没有不管的道理。
而这个时候,看着张成岭,他不知不觉就想到了自己,那个时候的他也同张成岭一样,一夜之间痛失亲人,成了一个无枝可依的孤雏。
幸好,他遇上了叶白衣。
虽然张成岭一路装作无事,但肚子上开这么大个口子,还往里面塞个东西,又怎么可能不痛。
对血腥味极为敏感的温客行,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异样,想着,老妖怪都发话了,可不能让人给死了。
便道,“张小公子,你身上有伤呀!”
张成岭犹豫了一下,遮掩道,“我,我没事,多谢温公子关心。”
他这个时候就如那惊弓之鸟,任何一个风吹草动,就能把他惊得四处乱飞。虽然他心里清楚,叶白衣是世外高人,哪里看得上什么琉璃甲。
但是他只要一想到,这东西是父兄拿命换来的,又实在是不想交出去。
温客行这些年被[叶白衣]宠出不少小性子,又在鬼谷唯我尊惯了,别人越不想让他做的事,他越想要管上一管,特别是这孩子,还是老妖怪接下来的活计,绝不能出岔子。
便站起来,向张成岭走去,自觉好心地劝道,“有伤便要治,小可家传一点医术,你若不嫌弃,我……”
话刚说了一半儿,就见[叶白衣]突然起来,抓住他的手腕将人重新带了回来,随手一个瓷瓶扔过去,“张家小子,这是上好的伤药,你若是不想死呢,就自个用用,若是想要找死呢,就当我没说。”
“多谢前辈。”张成岭有些无措,虽然长明剑仙并未说过什么重话,但是,他还是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寒气,迫使所有人都是不敢靠近他半步。
也只有在面对身边那位温公子的时候,才会露出柔软的一面。
张成岭接过来,走到背面处理伤口不提。
温客行猜周子舒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就一头栽进这漩涡里来了,不想他枉自丢了性命,便有心提醒。
“张公子,头先追杀你的那群人,戴的鬼面是青崖山鬼谷的标志,这群恶鬼,绝迹江湖这么多年,镜湖派是怎么惹上他们的?”
张成岭有些茫然,“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温客行看得出来,张成岭是真的不知道,不觉有些可笑,作为一个武林世家的公子,这张玉森把他保护得未免太好,也不知道是爱他,还是害他。
接着,温客行和周子舒,已经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不知不觉就说到了武库。
周子舒自以为历经宦海沉浮,什么都看穿了,用一种看似淡漠,实则俯瞰众生的语气说道,“这青崖山鬼有干什么可悲的?哪一个不是恶贯满盈,走投无路,才遁入鬼谷的。”
“周兄说得没错。”温客行嘴角的笑十分微妙,眼神略微有些黯然。虽然明知道周子舒这会儿,什么也不知道,也是就事论事,可他心里就是不怎么舒服。
世人皆知鬼谷之鬼乃是极恶之徒,却不知那里面又有多少是被世人所逼,在人世间没子立足之地,才不得不入了那九幽之地呢?
难道世人的委屈就是委屈,小鬼的委屈就不算委屈了吗?
[叶白衣]一看温客行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便伸手将他垂在身侧的手掌,轻轻包了起来,用力握住,一股热意顺着肌肤,传了过来,温客行目光落在两只交握的手上,嘴角泄出一缕笑意。
周子舒刚才那句话就如一阵风,很快就散了。
温客行重新挂起笑来,“但这青崖山鬼四个字,指的不是群鬼,而是二十年前,横空出世,又被五湖盟带头围剿于青崖山外的容炫。”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身边人的神色,见他脸上并无异色,甚至还用握了握他的手,以示他不要胡思乱想,这才放心地继续往下说。
“相传他身后留有名为天下武库的武学宝藏,那里藏有各大门派失传又久的至高武学,能令任一凡夫俗子无敌于天下,而开户这武为的钥匙,被称之为琉璃甲。”
周子舒努力让自己忽视[叶白衣]的存在,而专注于与温客行之间的对话,看能不能套些有用的出来。闻言失笑道,“令人无敌于天下的宝藏,这种江湖怪谈,骗骗山野愚夫罢了。温公子,你也信?”
他嘴里问着温客行,眼神的余光却一直注视着[叶白衣],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可惜,对方除了与温客行偶尔说上两句之外,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正如那庙里供奉的神佛似的。
温客行反问,“怎么,周兄不信?”
在周子舒看来,温客行的态度十分古怪,说他对这些事感兴趣吧!言语中总透着一股似是而非的讽意,说他不感兴趣吧,他又总揪着这件事不放,偏偏【叶白衣】对他十分纵容。
就算是周子舒一时也摸不准温客行究竟想干什么,只能顺着他的意,继续道,“宝藏、神兵利器、武功秘籍、仙丹灵药,每过些年头啊!总要编一些什么东西,让江湖上的人呢,争争抢抢死个七七八八,方才皆大欢喜,可笑。”
周子舒是真的觉得可笑,人心贪婪,为着这些虚妄之物,枉送了性命,不是可笑又是什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叶白衣】突然道,“江湖上,这样的事很多吗?”
周子舒有些诧异长明剑仙也会对这些俗事感兴趣,但也老老实实地回答,“不错,据晚辈所知,近几百年来,这样的事,大大小小加起来,不下于十桩,每一次都要死好多人。”
“是吗?”【叶白衣】脸上露出一个堪称诡异的笑。
不等他看得更清楚,那笑容已经消失了。
【叶白衣】没再理会周子舒,看向温客行,“好了,赶了一天的路,你不累吗?该休息了。”
温客行还不想睡,就道,“还早呢!”
“不早了,快睡。”[叶白衣]把人拉起来,移动了一下蒲团,拉着温客行靠着柱子重新坐下。
知道倔不过[叶白衣],温客行只好老老实实地坐下来,背靠着柱子,闭上眼睛。
本来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身侧紧靠着的热源熟悉又温暖,无声无息地包裹着他,给他一种十分安心的感觉。因为他知道,只要有这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能伤害得了他。
温客行微微笑了起来,调整了一下姿势,微微侧过身,伸手环住[叶白衣]的腰,将头靠到了他肩头上,呼吸着清冽的雪香,慢慢沉入了睡眠。
顾湘从小看着这两人同进同出,早已经见怪不怪,自己找了个离得不远,又清静的地方,微合着眼睡去。
到是周子舒微微有些诧异,这两人毫不见外的样子,倒把他弄得极不自在,侧头看到张成岭红微的脸。
暗地里翻了个白眼,真是也不看看场合,教坏孩子。
“天快要亮了,小憩片刻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是,周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