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白衣]也清楚自己是有些失态了,他狠狠地一闭眼,将所有情绪关了进去。
再睁开时,眼里已经无波无澜,唯有眼底的一抹冷意,提醒着张玉森,刚才他看到的并非错觉。不由得奇怪,究竟是何事,居然能引得[叶白衣]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叶白衣]背过身不再看向张玉森,他抬头望着天边的那一轮明月,“他会入鬼谷,可不就是拜你们所赐吗!又何必多问。”
“前辈。”张玉森十分痛苦,也知道自己曾经做了什么错事,他也认了,可是,“前辈你不是在二十年前找到他了吗?为何又去了鬼谷?”
本来这些事[叶白衣]是不想说的,说了也没有任何意义,可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这世间千般难万般苦,都要小崽子一个人来尝,而那些始作俑者,却可以娇妻在怀,儿女绕膝,门客弟子若干,可以安安乐乐地享受这二十年人生?
就连高崇这样闭目塞听、欺世盗名了二十年的缩头乌龟,都可以在死后,被弟子铭记,可以得个还不错的名声?
凭什么,他们就可以无知无觉又心安理得地,躺在温家人血肉之上,享受着这些。
他的声音又沉又冷,像一阵冬雪,吹进张玉森的心里,冷得他浑身僵硬。
“为什么!哼!张玉森,你们你也不想想,当初因为武库死了多少人,未来还要死多少人。”看着张玉森惨白如纸的脸,[叶白衣]心中莫名升起了股快意,“你不会以为死了这么多人,就这样算了吧!”
“一条人命,一个罪孽,这些罪孽你们付不起,却要温客行一个人,拿一身血肉去填补,懂了吗?”
“可是这些跟客行有什么关系?”张玉森惶惶然,他有罪,他知道,也想过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为自己这一生赎罪,可是这些跟温客行一个孩子有什么关系?
[叶白衣]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了一下情绪,“如果把江湖比作是养蛊之地,那么所有为琉璃甲而来的人,就是自相残杀的蛊虫。死后化作养料,去喂养温客行这只母蛊,等他成长之后,就要拿自己去喂养武库那个蛊王。一直到此时,这些由武库引出来的天罚,才会得以平息。”
张玉森听不懂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但仅凭这只字片语,就已经领悟了其中的要害,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剑仙,您能不能帮帮他。”
[叶白衣]伸手接了一手的月光,清辉流转,看似握了满手,可当他用力一握,就什么也未曾留下。他笑了笑,“但凡我还有办法,又怎么会任由他小小年幼,去鬼谷那个地方。张玉森,你记住,是你们,亲手制造出了武库那个恶蛊,是你们,引来了这场天罚。这些本是你们,做下的孽,却要他去偿还!这是你们,是世人欠他的,一辈子,十辈子都还不清的。”
似再也无法忍受,[叶白衣]最后扔下一句后,便踏月而去。
留下张玉森如行尸走肉一般,久久回不过神来,直到张成峰走来,“爹爹,既然这是我们欠温公子的,那我们就去偿还,能做多少是多少。”
张玉森心中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痛苦又自责。
但是叶前辈说得对,这是他们欠他的,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当作什么也不知道,总要去做些什么,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虽然那两人都不需要。
“走吧!”张玉森苦笑一下。
那八人,找了三具尸体,扮作张玉森父子三人,又做出刑讯过后,面目全非的样子,扔在山庄里,连夜离开了镜湖派。
等邓宽带着岳阳派门下弟子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一片残垣断壁,以及一地的尸体,有镜湖派的、也有鬼谷恶鬼的。
在收敛尸骨的时候,他发现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另外一波势力,把鬼谷鬼众杀死不少。
他立马飞鸽传书,送回岳阳派。
高崇知道后,仅向外公布镜湖被灭一事,并扬言要为张玉森一家报仇,那波神秘势力却被他隐了下来。
于是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里,镜湖被的事,就传遍了整个江湖,与此同时,鬼谷出谷,琉璃甲再临人间的事,也传得沸沸扬扬。
毒蝎据点
蝎王问,“派去镜湖山庄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吗?”
下边的杀手禀报,“是的。属下从探得的消息推断,那伙人应该是在镜湖灭门之后才来的,把我们的人都杀了,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毒菩萨娇笑一声,绕着头发,没骨头似的靠在俏罗汉身上,“还能是为什么,肯定是为了琉璃甲呗,你说我猜得对不对呀!大王?”
俏罗汉把毒菩萨推开,“大王,要不要派人去查查,看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蝎王怀里抱着蝎尾琴,信信一拔,凑了一段乐曲,“不急,既然冒了头,肯定就会露出尾巴来的。”
“可是大王,万一这些人坏了我们的好事……”
蝎王笑了一下,“怕什么,浑水才好摸鱼。这江湖越乱,对我们就越有利。不怕他们动,就怕他们不动,如此也算是省了本王不少的工夫。”
“可是……”
蝎王扬了扬手,阻止俏罗汉再说下去,心里想的却是,有意思,真有意思,那位先生真是料事如神。
温客行并未走远,而是在山庄外等到了[叶白衣]才同他一起,向着蒋墨彦留下的记号赶去。
“老妖怪,你为什么要把张成岭这个麻烦揽在身上?”这里也没有外人,温客行想到就问了。
“他现在是一个鱼饵,你就不想看看这个饵,能钓出什么样的大鱼出来?”
“也对。”温客行轻而易举地就信了。
两人一路追踪,赶到了顾湘他们所在之地,没想到周子舒和张成岭也在。
温客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这究竟是怎么样的孽缘,蒋墨彦这样都能与周子舒碰在一起。
温客行突然觉得自己一边答应蒋默彦报仇,一边又不想他这么快发现周子舒,似乎有些不地道。
可是,他可以不在乎周子舒是死是活,但是他在乎四季山庄的传承,不能就这么断了。
想着周子舒还有两三年可活,不如在这段时间里,给他找个徒弟,保住四季山庄传承不绝,也不枉当年秦庄主,救他一场。
这样想着便一步踏了进去,刚好听到顾湘那丫头,不知道怎么的就跟张成岭吵了起来,“得了吧!少侠,你的命在旦夕还是我救的呢!要不然,不要姑娘我救的命,死来看看呀!”
顾湘那张嘴真是能气死人。
温客行叹气,“小丫头,少说两句吧!嘴巴这么毒,小心嫁不出。”
“哥,你们怎么来了。”顾湘一看到温客行,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把手里烤了一半的饼,放到了一边,站起来就往温客行这边跑。
刚跑到近前,就看到与温客行并肩的[叶白衣]连忙讨好地笑笑,“叶前辈。”
“嗯。”对于这个被温客行当女儿一样养大的小丫头,[叶白衣]总会比其他人多了一份耐性和温和。
两人跨进破庙,周子舒一下子寒毛都立了起来,那是一种作为武者的直觉,他想逃离。
但是天窗之主的骄傲,又不容许他做出这样失格的事来,只能僵直着身体坐在那里。假装无若无其事的样子。
“公子。”蒋墨彦同陈恕之上前道。
温客行一看到蒋墨彦就有些心虚,他摆了摆手,“你们不是有事要去办吗?走吧。”
蒋墨彦还有些担心,“可是公子,我们若都去了,你身边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
“不用了,我自己应付得来。”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有什么吩咐我会叫人通知你们。去吧!”
“是。”两人也跟着走了。
把人打发了,温客行这才去看周子舒,虽然对方脸一脸病容是易容所致,但是那种精气神的颓靡也是骗不了人的,这让他清楚地意识到此人活不久了。虽说这是他的私事,自己也无权过问,但眼看着四季山庄凋零,他心里还有升起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恼怒来。
顾湘快手快脚地抱来干净茅草,给铺了一块地方出来,殷勤地道,“哥,叶前辈。来坐下来歇歇。”
温客行依言坐下,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叶白衣]若有所思地扫了周子舒一点,自己动了动,移出另外一边位置出来,拉着了拉[叶白衣]的袖摆,“老妖怪。”
[叶白衣]转过头依言坐下,从始至终连个眼神也没有分给周子舒。
他这个态度,周子舒就算想当作不知道都不行,不仅在心里自忖道,他什么时候,得罪了这样一个高手?
可是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有答案。
而且这群人也古怪得很,那白衣的公子,看起来像是大家公子,但伪装得再好,也瞒不过周子舒,再来两人明明是一对,那小丫头为何称呼一人为兄,一人为前辈?显得不伦不类。
被温客行这么一打岔,顾湘与张成岭的争吵就不了了之。但张成岭还是自省了一下,觉得自己迁怒是不对,老老实实地跟顾湘赔了罪,又道了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