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小鬼’拿着刀剑向两个儿子逼近,张玉森有心相护,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如刀割。
‘小鬼’手上的刀,已经贴到了张成峰的身上,似乎想从他身上片下一块肉来,张玉森同张成峦都不忍再看,却被其他‘小鬼’硬逼着睁大眼睛。
就连张成峦都已经做好了受苦的准备,不想这时却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还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本座从来只听说过,偷生求活的,却从来没听说过,上赶着要去做鬼的。”
“什么人?”
屋里的众人都是一惊,那两相声音又清又脆,初时听闻离得很远,到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已至门外。
门外那么多的鬼众,竟连半点警示也没有,先不说他是如今躲过外面那么多‘鬼众’的,光是这份绝顶的轻功,天下也少有人能比肩。
张玉森心头一沉,眼前这些‘小鬼’已经令他镜湖山庄,损失惨重,他都已经做好随时去死的准备,其他的不说,至少求死他还是可以办到的。
但这样一个绝顶的高手,真落到他手里,只怕连求死都不成了。
那些‘小鬼’还没有想到这么多,只觉得自己的好事被人搅了,心中不爽,便冷笑一声,“什么人,竟敢坏鬼谷的好事?”
“鬼谷!”似乎觉得好笑,那个声音就真的笑了起来。
众人就见紧合的门扉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只白色的靴子率先迈了进来,接着就是一段雪白的锦缎和腰间晃动的玉饰禁步。
等来人完全跨进来的时候,不要说众‘小鬼’,就连张玉森父子也结结实实地愣了好一会儿。
那是一个年轻的公子,一身白色锦袍,步履翩翩,手中折扇轻摇,像极了夜间出游,品酒赏花踏月而归的贵公子,与此时此地极为不衬,一时之间都还以为他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他应该去的应该是山庄外的桃林,而非这个要命的地方。
然而,诡异的是,他又似乎与此情此景十分相合,就连一地的血腥,也沦为了陪衬,反倒映出别样的意境来。
是仙是魔?
不得不说,温客行那张脸真的极具欺骗性,只要他自己不说,谁也不会把他与令人闻风丧胆的鬼谷谷主联系在一起。
“小子,鬼谷办事,也敢来凑热闹,你想找死,就成全你。”‘小鬼’们到底还知道自己 的任务是什么,率先回过神来,又有些恼羞成怒。
温客行缓步而来,漫不经心地踩着地上的尸体前进,一直走到几人不远处方才停下。
“你说你们是鬼谷里的恶鬼?”
他收拢折扇,一一点去,眉眼间还笼着一层浅笑,半点也没有把自称‘恶鬼’的人放在眼里。
如果有鬼谷的人在这里,这个时候只怕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
虽然因为有叶白衣在,温客行再也不用如前世那样,为搏一条生路,而与人日日厮杀,但在鬼谷那个地方,哪里没有争斗,没有死亡?
更何况他身上还有那个要命的封印,就算他自己不主动出手,也总有人想要跑到他这里来找死,成为浇灌他这朵血腥之花的养料。
面对如此种种,叶白衣虽然痛心,但从来不会阻止,也不会限制温客行的成长。
时间久了,浸染在身上的血腥戾气,只多不少。
“不错,所以识相点,自己动手还能留个全尸。”那些‘小鬼’以为自个儿,身上披了一层鬼皮,还真把自己当鬼了,十分的嚣张。
听到这里,温客行忍不住大笑出声,笑得肚子都痛了,他弯下腰,被[叶白衣]扶住,然后顺势就靠在了他怀里。
等他笑够了,才抬起头来,道,“本座没有听错吧!居然有‘小鬼’称要我的命。”
他眼底的笑意还没有完全退去,手中的折扇已然飞出,厅堂里众人只看到一抹白色的残影,在空中划了个圈儿,等折扇回到他手中上时,先前那个开口要他命的‘小鬼’,颈项间已多了一抹血线,接着一颗大好头颅就骨碌碌地掉了下来,血液这才噗嗤噗嗤地喷洒而出。
张玉森父子离得太近,那些血多半都喷到了三人身上,温热的、血腥的液体洒在身上,十分黏腻,令三人一阵恶心。不由自主地又挤近了一些,他们看得出来,那公子脸上带笑,但却比所有的小鬼加起来,还要令人恐怖。
想到今日父子三人可能就要落到此人手上,张玉森心里就一阵绝望,想着反正都难逃一个死字,不如干脆点,也少受点折磨。
他回头看了看张成峰与张成峦两兄弟,目光中透着痛惜与决绝,父子同心,立刻就知道了他的打算,三人正要动作,却不想[叶白衣]一早看在眼里,隔空一拂,就此点了三人的穴道,免得这三人一时想不开,来个咬舌自尽。
虽然他们死不死的,[叶白衣]是真不在意,但是当年的事总要有个善始善终才行。
一番打算落了空,张玉森父子就更加绝望了。
温客行仅仅只是瞥了他们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些‘小鬼’身上。
他们连招式都没有看清楚,带头的那个就死了,剩下的‘小鬼’也不敢大意,终于也意识到眼前这个贵公子模样的人,不是好对付的。
立马抽刀对准温客行两人。“你是什么人,竟敢管鬼谷的闲事,就不怕惹火烧身吗?”
温客行随意踏出一脚,避开地上的鲜血,在不远处的小几上坐下,唰地一声抖开折扇,“好笑呀,好笑!”
“有什么好笑的?”有人壮着胆子道。
“不好笑吗?你们口口声声称鬼谷,可是青崖山鬼众三千,我怎么不记得有你们这号人物?”
什么意思?
那些人都愣了一下,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你什么意思?”
温客行微微侧头看着他,唇边的笑意更深,“尔等自称青崖山鬼,怎么却不认得我这个万鬼之主呢?你说不好笑吗?”
什么,什么万鬼之主?
那些‘小鬼’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张玉森用颤抖的声音道,“你,你是鬼主?”
“还是张大侠,知情识趣,小可正是青崖山鬼主,温,温客行。”
果然!纵然刚才被人抓住用刑,张玉森也没有这般绝望过,满脑子想的都是,鬼主怎么出谷了?还有听他的意思,今夜作恶灭他满门的人,并非真正的恶鬼,而是有人乔装,那又会是谁?
张成峰张成峦两兄弟,则惊讶地瞠大了眼睛,似乎没有想到恶名满江湖的鬼主,居然如此年轻,又如此的……
两人在脑子里扒拉了半天,也没找到适合的形容词。
那些冒充鬼众的人一听,知道来者不是善茬儿,今夜之事怕是不能成了,当下打了个眼色,迅速四散开来,纷纷破窗而去。
温客行微笑地看着他们行动,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直到那些人已然翻上墙头,眼看再进一步,他们就能翻身下墙,隐入暗处,逃出生天。心里的庆幸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见一把折扇,后发先至,闪电一般,一一划过那些人的颈项,跌落墙头,睁着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去见了阎王。
唯一留下一个断了脚筋,又被[叶白衣]一招隔空摄物,再次抓回了正堂,扔在离张玉森父子不远处。
不过短短几息,局势已变,张玉森父子甚至都没有看清这两人是如何出手的,那些人就死了个干净。
冷汗瞬间就浸湿了衣衫。
温客行这个时候可没有兴趣去管张玉森父子,只要不死就好。
唯一的活口,睁着一双惊惧的眼,用手肘撑地,想要离这个人远一点,再远一点。
温客行脚尖落下,轻轻踩在那人胸膛上,看着没怎么用力,那人却觉得像有万千巨石压在他身上一样,竟是半点也动弹不得。
“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有点好奇,这张皮子下面,究竟是人是鬼?”说着,足尖轻轻一挑,面具掉了下来,果然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面孔,看不出什么不同。
此时再无来时的嚣张气焰,脸白得跟个鬼似的。
温客行啧啧有声,“真是的,好好的人不当,偏要去当鬼。你说本座如此热情好客,不成全你,似乎说不过去。”
[叶白衣]扫了张玉森父子三人一眼,看人都要被吓得没魂了,便道,“行了,玩够了,就别跟他废话了。”
温客行还没玩够呢,不高兴地撇了一下嘴,不过[叶白衣]已经开口了,他也不好再继续了,他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变得阴森森起来,“是谁让你冒充本座,来此杀人放火的,是你自己说呢,还是本座帮你说。”
说到最后一个字,已然杀气森森,如恶鬼现世。堂中几人,这才算是对鬼主这个身份,有了真切的认知。
那人也算是硬气,虽然心里怕得要死,也不敢背叛背后的主子,梗着脖子道,“要杀要剐随便你。”
温客行颇感无趣地啧了一声,“既是如此,那本座只好,发发善心帮帮你。”
说着探出手去,那只手莹白如玉,又蕴含着令人惊惧的恐怖力量,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那人额头上的冷汗已经一层一层地流了下来。
眼看那只手就要落到那人身上,[叶白衣]突然就动了,也没看他是怎么动作,人就已经站到了温客行的身边,微微弯下腰,将那只即将触碰到别人的手,握进了自己的掌心,不让他再前进分毫。
那人重重地喘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竟一直不敢呼吸。
温客行被搅了兴致,不怎么高兴地抬起头来,“老妖怪,你要阻止我?”
“不是。”[叶白衣]把手只手包住,“这种小事,何必脏了手呢?”
温客行眼珠子一转,突然又笑开了,“那好,就交给你了。”
接着就见[叶白衣]袖摆轻拂了一下,那人突然痛苦地哀号起来,满地打滚。
张成峰与张成峦哪里见过这等诡异之事,都忍不住发抖,“爹,他怎么了?”
张玉森惊骇地瞠大了眼,“是分筋错骨手。”
传说这门手法,专用于行刑逼供,又因实在是有伤天合,慢慢地也就失传了,已有百年不曾出现在江湖上,此人又是谁,如何会这门手法?又能与鬼主同行?
温客行笑意盈盈地回头看了张玉森一眼,“还是张大侠有眼光。”
张玉森浑身一冷,再不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