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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宝贝们,因为涉及新副本,要梳理的地方有点多。先放个与正文无关的脑,这几天构思好会把加更补上的。
-:祝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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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篱是个没有人爱的孩子。
她一直都知道。
正如她的名字一样,苏篱,篱笆。
她存在的意义,微乎其微。
她出生在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在她的上面还有两个姐姐。
大姐被许了人家,待字闺中,不日便会出嫁。
二姐生来痴傻,母亲嫌她愚钝,便把她卖到了隔壁村傻子家当童养媳,至今下落不明。
在娘胎里的十个月应当是她这辈子享受到的所有来自于爹娘的温暖,她在他们满怀期待的目光中降生,可当她真正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却只被直视了一眼,就被随手丢在了地上。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苏父苏母看向自己犹如垃圾一般存在的眼神,厌恶,憎恨等所有不好的词汇,通通被用在了她的身上。
可小小的她怎么会读懂其中的原因?
她不明白她的爹娘为何不像小话本里描绘的那般疼爱自己,明明她是她们的亲生女儿啊!
为何不能夸夸她呢?
不求偶尔,只求一次。
仅一次即可啊!
可她至死都没能等到半句夸奖。
哦,如果把他们来宫中探望自己时说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算在内的话,也算是夸过她了。
他们说自己是他们的乖女儿呢!
听听,这可不就是在夸她呢?
可是下一句话却令她遍体生寒,因为苏母居然说后悔生下了她,她该被掐死在襁褓中的。
可这后悔的话现在才说出来,不觉得太晚了吗?
她笑出了眼泪,心已若死灰,却还是撑着笑颜送走了他们,看着他们离开了皇城。
她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直到载着他们的马车消失不见,才起身回宫。
她正当盛宠,她的贵妃殿也是里里外外全是宫人。
表面上是服侍她,可背地里却是暗怀鬼胎。
谁的人都有。
皇帝送来监视她的,太后送来管制她的,还有各个妃嫔宫里送来当细作的。
她全都知道,甚至于谁是谁宫里的人,谁又是谁安排在她这里又间接为另一个人办事的,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可她从来不声张。
她没有忠于自己的奴仆,也没有可以交换心里话的好友。
在这深宫之中,她只有她自己。
不管电闪雷鸣,无论寒气有多么刺骨,她都是一个人挺过去的。
她不争也不抢,就连皇帝也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别的宫妃每日都在变着花样的打扮着自己,为夺得皇帝的青睐煞费苦心。
可她从来不会这样,皇帝还颇有些情调,他还偏偏就爱她这种性子。
孤冷清高,仿若什么都没被她放在眼里过。
皇帝曾问过她,你想要什么?
她想了想,心里说着:自由,我想要自由。
是我,不是臣妾。
可嘴上却是没有透露分毫,她说,臣妾想要你啊皇上。
皇帝不解:爱妃不是已经拥有朕的宠爱了吗?
她摇摇头,说道:不够。
她直视着皇帝的眼睛,问道:皇上,臣妾想要的是您一辈子的宠爱,臣妾想永远做您心尖上的人,皇上可否...
皇帝轻笑,根本没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随口应了一句:爱妃又在说笑了,朕作为一国之君,先不说儿女情长之事,但总要顾忌朕的江山啊...
皇帝显然有些动怒了,她照常依偎到他的肩上,任由他抚弄。
那夜安静如水,她难得可以睡一个好觉。
可她却迟迟未能入睡。
她假装在梦中翻过身子背对着皇帝,黑暗中,她的眼神一片清明。
思及白日两人的那番对话,类似的问话,相同的答案,令她忍不住伤怀。
曾几何时,也有一位少年信誓旦旦地对自己说,他要快快长大,努力赚钱,攒够了钱就同她一起浪迹天涯。
她当时欣然应允了,从此每日都在期盼着那天的到来,就连鞭子抽在身上,也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她及笄那年。
她没有浩荡的及笄礼,她也没在乎。
她在意的是那个扬言要带她远走高飞的少年。
她等啊等啊,等到她16岁那年,却听到他向镇上一位刚刚及笄的姑娘提了亲。
从小没出过村子的她,就这么不顾一切地跑进了镇子里。
她看到他同那姑娘言笑晏晏着从她身边走过,视她而不见。
华丽的锦裳与粗布的麻衣擦了个边。
她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是啊,凡人皆爱俗物,尤其是他们这种在村子里长大的孩子。
他怕是早就被这荣华富贵迷了眼吧!
那她也只好忘了那承诺,随他去罢!
她漫无目的地在镇上逛着,最后竟当街晕了过去。
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在一辆豪华的马车上,救了自己的人是一位眉目清秀的公子,也就是当今的圣上。
他今日闲来无事微服私访,恰好遇到了晕在街上的她。
后来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她随他入了宫,从美人到嫔,到妃,再到如今的贵妃。
啊...现在不是了。
现在她只是一个濒死的草民,一个生来就被厌弃的牲畜一般的存在。
呵...虽然她很不想回忆在村中被打骂的那段日子,可不得不说,那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她有一个秘密,一个埋藏于心底从未有人知晓的秘密。
她的心里住着一位少年,那是她的心上人,她的毕生所爱。
也是,她的弟弟。
他叫...
算了,如今的她怕是配不上他了。
他于昨日奔赴边界,与胡军蛮缠,最终战死沙场,终年19岁。
小小的人啊,还没到弱冠的年纪。
说好了要在弱冠之时求娶于她的呢?
他又失约了...
她今日自请离开宫中,哪怕被贬为庶民,也要离去,只为赴那还不知算不算数的诺言。
她终于赶到了战场,双方仍在激烈厮杀中。
她扮做小兵的样子混在军中,虽为女身,可她的劲却丝毫不比男儿弱。
多亏了她做了几十年的农活啊!
她想着。
要不然,她连上战场的资格都没有。
她打着赴死的心,生勇的架势倒是吓退了好一波胡军。
可她区区微薄之力,岂能撼动大军?
她被蹲守在后方多时的箭军们打伤了。
正面中箭九支。
同他一样。
九...九...
久...久...
下辈子,可否与她久久不分离啊?
她不求富贵一生,只求能同寻常百姓那般,做对再普通不过的小夫妻。
可她和他,还会有下辈子吗?
据说被人称颂的人往往好命,上辈子积的福都是为下辈子的安稳做的铺垫。
像她这般的人,生来就没享过什么福,又谈何积福呢?
罢了。
若有来世,她只奢求自己同他不是姐弟。
她这颗卑微又肮脏的心,如同她破碎又残败的身体。
在她苟活于世的十几年里,这晦暗的心思不灭反盛,像欲望般疯长在她内心深处的荒草地上。
野草,终归是野草。
向来是上不了台面的。
于是伪装着自己,欺骗着自己,逢人便是假笑。
这是她入宫以来学到的第一件事,生存。
其二,忍。
其三,宠爱。
众嫔妃无时无刻不在战斗着,因为她们不仅代表了自己,更代表着她们身后的家族。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们胆战心惊地活着,生怕哪天说错了话,自己掉了脑袋不要紧,她们更怕会因此而连累整个家族。
若说后宫嫔妃们都嫉妒她,倒不如说是她们都羡慕她。
羡慕她自由自在,没有家族与之牵扯,最重要的是她无意争宠,皇恩却三番五次临幸于她。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到底有累。
宫中的礼仪太多,多到束缚着的不仅是她的言行,还有她的整个身心。
她像一只麻雀,本该四处流浪,却被关进了金丝笼里。
她本不属于这里。
她失去了自由,从未有家人,只余下皇恩。
皇帝与她年龄相仿,同龄人总是有很多相同的观点,故皇帝总爱去她的宫里留宿。
她会同皇帝讲她在村子中发生的趣事,所谓趣事,却是她独自上山砍柴时,与家里唯一愿意亲近她的阿弟玩闹时所发生的事。
对于她的双亲,她只字未提,皇帝也没有追问。
只是隔了几天她便见到了那对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的老夫妻。
皇帝定是在他们进宫前说了什么,以至于他们到了她面前时,从始至终都匍匐在地,没抬起过头。
她还是心软了啊。
毕竟是生了她的爹娘。
虽未养过她,可她确确实实享受了十个月如在天上般的神仙日子,只是那会自己还感受不到罢了。
她知道皇帝终会知晓他们辱骂自己的事,便赶在皇帝的人告密之前,为他们破天荒的求了一道恩典。
第二道,便是恳求皇帝允她离宫。
妃嫔在有生之年不得离宫半步,是宫里的规定。
可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皇帝到底是为了她动了私情。
这道恩典,就当做他送给她的礼物吧!
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想必,此生也再见不得面了。
她这短暂又痛苦的二十年,路遇了许多人。
可被她一直记在心上的,却只有两个。
一个是皇帝,另一个便是他。
她心属于他,便再无法分心于皇帝。
她愧对于皇帝。
胡军扔了火药,附近几里地都将被这一把火烧到精光。
身边都是在喊痛的重伤之人,可他们那喊声的音量,倒是与重伤二字毫不相干。
火势巨大,火苗在她的身下灼烧着。
她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临死之前,她想的竟是他倒下的地方会在她的周围吗?
在这熊熊大火燃灭以后,被烧得只剩下骨灰的它们,有没有可能在空中相遇呢?
恍惚间,她好像他看到自火光中向她走来。
他的模样一如两年前他打了胜仗回来时那般张狂。
还是那个高高的城墙,她在上面望着少年郎意气风发的样子,不自觉的笑了。
弥留之际,她也是在笑的。
她的下半身已经没有知觉了。
火苗从不给人留下机会。
无人能幸免。
她的心脏即将停止跳动。
她哑着声音低喃着:
阿弟...阿姐来带你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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