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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楼茯书轻手轻脚地出了门,绕到后院简单梳洗了一番,才走出客栈。
彼时天刚蒙蒙亮,万籁俱寂。
隐约可见云上笼着一层雾,连空气都显得稀沉了几分。
楼茯书拢了拢衣领,从袖口中勾出一条大粉方帕,轻车熟路地绑在脑后,打了个死结。
这糟糕的颜色,她是半点不想再见到一次了,只不过现在没有其他选择,只能下次再换掉了。
客栈建于街坊,离城中市集还有段路程。
好在这附近居住的大多是陇城本地人,鲜少有像他们一样的外来客。
楼茯书随机挑选了一个面善的妇人,三言两语道清了自己的目的。
妇人也确如她长相般心切,不假思索就答应了楼茯书的情求,同意为她引路。
这一路上,二人聊的还算融洽。
妇人自称夫家姓鲁,楼茯书看她一提及其夫君的姓氏就难掩笑意,便一口一个鲁夫人的叫着她。
鲁夫人被唤的飘飘然,脑海中闪过几幅画面,笑眼弯弯,宛若糖蜜一般甜。
她把她与夫君的生活趣事简缩成几句,分享给楼茯书听。
楼茯书明白她要做的只有倾听,不必做过多言论,不时轻声附和几句就足够。
她丝帕下的嘴唇紧抿着,眸中划过一丝落寞的神色,低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些什么。
完全沉浸在自己回忆中的鲁夫人,丝毫没有觉察到楼茯书的不对劲。
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这表明她们离市集不远了。
鲁夫人将楼茯书送到素菜区,自己则是转去了荤食区。
楼茯书本打算目送鲁夫人离去,却见她转身后便停驻在原地不动,忽而又转过来,脸上满是纠结。
犹豫了半晌,才小声问道:“我们还会再见吗?”
楼茯书不解,在几刻钟前,她们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现在也只能算是萍水相逢,能聊上几句的过路人。
说好听点是有缘还会再见,说不好听的就是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怎么会有人对刚接触不久的陌生人问出这种无稽之谈呢?
再者说,这位鲁夫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怎么好像带着一抹...娇羞?
鲁夫人见楼茯书这般反应,就知道她大概是会错了意。
急忙摆摆手,语调紧张地解释道:“我对你没有恶意的,只是觉得你人很好,想和你交个朋友...”
声音越说越小,若不是楼茯书的耳力好,怕是早已被掩在小贩们的吆喝下了。
楼茯书见状,哑然失笑。
这会她是真的相信鲁夫人刚刚所说的那些日常轶事都是真实可靠,并无半分掺假了。
好一副真善美且被夫家宠坏的模样。
但是...
她知道他们不日便会离开,甚至她自己,都不会久滞于这个世界。
所以她从不轻易许下承诺,也无法给与人肯定的答话。
于是,她模棱两可地说道:
楼茯书如果有机会,也许有可能。
鲁夫人心思单纯,没听出楼茯书话中的内涵,以为她们马上就会再见。
心中那股强烈的不安感也消散了不少,她向她挥挥手,告着别:“我夫君在城中开了一家木坊,悄悄告诉你,他还是那位神匠的第一百九十九代传人,手可巧呢!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都能雕刻出来。”
“你若是哪天闲了,可以进店来看看,我亲自为你挑选一款配你的木簪,可好!”
楼茯书抬手顺了顺用发带扎成的高马尾,随意甩在脑后,最终还是松了口。
楼茯书嗯。
鲁夫人笑逐颜开地走远了。
楼茯书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人海,才缓缓转过身,微微仰头,看着天光。
“如果有机会,也许有可能。”
连成话,是希望。
如果,机会,也许,可能。
断为词,便犹如那远方飘动的云。
祈望穿透雾层,却始终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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