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却如陌路人

激动的情绪太容易上头了，我怎么又晕了？捂着头悠悠醒转过来，手臂上突然传来一股轻柔的力道扶住我，抬眼一看，竟是吴应熊？

“是，是你吗？吴应熊？”马车中虽然已经确认，但我现在还是像跟做梦一下，眼前这个人梦幻得有点不真实。

“嗯，是我。”吴应熊回答得有点太过蛋定，让我开始怀疑刚才在马车中对我，咳咳，的人不是他了。

不对，难道他在害羞？我双手捧起他的脸，感觉他轻颤了一下，却并没有推拒。

“没有任何可疑的情绪，看来你对这种事习以为常嘛！哼！”这可是我的荧屏first kiss，超重要的！

我滑下双手，看着他的眸子，不想放过他眸中任何一丝变化：“你是不是还没有适应我这张脸？”

他笑得敷衍，明显是带着几分疏离，甚至有些懵懂，“不要多想了，你先好好休息，我稍后再来看你。”

随着他转身离去，我开启暴走模式：“臭狗熊，坏狗熊，竟然嫌弃我！”可是，我很开心，我又可以肆无忌惮叫他的名字，又可以毫无顾忌说我想说的话，做我想做的事，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行差不错，脑袋搬家了。

重获新生的感觉不能更爽，但为了掩人耳目，吴应熊将我编排为贴身女医官，谁也不知道我在太医院待的那段时日也就学会了治点风寒感冒，不过也足够了，陈圆圆如果心疾再犯，我还是可以帮忙抢救的。

可是最让我生气的，还是吴应熊自那日离开后就再没来看过我，这到底算什么啊？小鬼说，只要倾诉之人完全信了我，禁咒就会消失，按道理，禁咒已经消失，吴应熊就该完全相信我了呀？他在顾及什么？

吴青也忙得不见人影，虽然我不担心小元宝一个人过得不好，但是我不想没有交代就落他一个人。

轻车熟路摸到吴应熊书房，一路上也没人拦我，早知道我就早点找他，何至于生了好几天闷气，气到食欲大增解千愁，白白又长了好几斤。

一张熟悉的脸突然闯进视野，从一开始的不愿接受，到后来安之若素的绝色容颜，如今的我比之相形见绌，内心五味杂陈。

“这是于医官么？前两日我就大哥听说了此事，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你，你是来找我大哥的么？”正版吴明月笑靥如花，一脸无害，单纯可亲，长这么漂亮，忍不住想和她做朋友。

“明月小姐，世子素有胃疾，我调剂出一道药方，来得世子首肯，便差人去煎药。”

吴明月美目轻轻一颤，急问道：“大哥竟然有胃疾？难怪会将你召至身边，于医官，还希望你不遗余力，一定要将大哥的胃疾治好。”

“能得世子与小姐信任，我自当竭尽所能。”我将目光落到吴明月手中的丹青卷轴上，其实只是本能一瞥，没想到她竟然会解释。

“那日大哥为我作画作到一半，就被朱慈煊叫走了，我今日来是想让大哥补完另一半，不然，难免心里遗憾。”

画？吴应熊曾经有为我画过么？鼻端升起一股酸味，我偷偷挪了挪脚，正打算稽首告个退，突然又听吴明月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两个的声音为什么这么像？”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或许我与明月小姐冥冥之中有着不解的渊源呢！”

“大哥说我曾遇大火，毁了容貌，伤了嗓子，后幸遇归仙人医治，恢复了容貌，声音却改变了。”

“明月小姐，这就是缘分了，我曾经拜归仙人为师，只是师傅喜欢云游四方，可能在云游途中救了你，念徒心切，私心一起，便将明月小姐的嗓音换做了我的，让明月小姐苦恼了，实在抱歉。”（作者说：我换杯茶继续听你编。）

“啊！真的么？”吴明月拽起我的手，兴奋道，“原来是救命恩人的徒弟，才不会苦恼，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我在江湖中闯荡那段日子，知晓这江湖中人有个习惯，遇到有缘人，都会拜把子结金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看今天天气这么好，于姑娘不嫌弃的话，我们俩就此结为姐妹怎么样？”

我哭笑不得，吴明月这么率真可爱，拒绝的话我还真说不出口。“好…好啊！只是，世子这边…”

“啊，对了，那就等我们见了大哥再结拜不迟！”吴明月一手托着画轴，一手牵起我的手，一路进了吴应熊书房，不知道吴应熊看到这番场景，会是什么反应。

“大哥！”伴着吴明月银铃般的笑声，吴应熊从桌案上抬起头。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我只觉得吴应熊眉宇间隐约缠绕着一丝不详的黑气，魔障了，我又不是火眼金睛，还能看出所谓妖气不成？

“月儿？”吴应熊原本略带宠溺的语气在见到我之后顷刻变了调，“你们二人这是…”目光落在我和吴明月交握的手上。

吴明月说了原委，触到吴应熊探究的目光，我心虚地垂下头去，他当然知道我是胡编乱邹的。

“既然如此，月儿自己做主便好。”

吴明月放下我的手，展开画轴，语带撒娇：“大哥，这幅画我心心念念了好久，你今天若有空，能不能收个尾落个款，好了却我一桩心事呐！”

这画上明明是，正在端详“维尼熊”挂饰的我？“月儿？”恍惚间听到吴应熊唤我，我本能“嗯”了一声，听得耳边传来另一声应答，才反应过来，他唤的不是我。

我尴尬地咳嗽两声，“抱歉，之前常太医经常唤我小鱼儿，方才听错了。”

吴应熊没有理我，继续道：“待大哥忙过这几天便了却你的心愿，你将画留在这里，作完后我差人给你送过去。”

吴明月甜甜一笑，拊掌道：“好的大哥！”转头看了我一眼，隐忧道，“大哥，我听于医官说你素有胃疾，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

吴应熊抬手在吴明月发间轻轻一揉，“月儿无需担忧，既收于姑娘为近身医官，大哥自是想好好保重这身子。”

“嗯嗯，好的大哥，那我就不打扰你和于姑娘了。对啦，于姑娘，你随时做好准备哦，我一定要和你结拜！”吴明月两步一回头不舍地离开了书房。

吴应熊抚摸着桌案上展开的画卷，修长的手指怜爱地划过“明月”的轮廓，缱绻不舍离开。

“你是吴应熊么？如果是，人已经在眼前，你又在自顾自念着谁？”我梗着喉咙，有些委屈，倔强地不想要眼泪落下来。

“马车上我不是已经向你道明了原委么？你不是已经相信我了么？现在对我若即若离又是上演哪一出，给谁看？”

吴应熊缓缓转过身来，眸中明明带着温度，却又带着刻意的疏远，“我当然信你，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先别急。”

胸中翻滚起怒意，暗自压下，头脑突然找回一瞬间的清明，只是开口仍然哽咽：“好，如果你有不得已的原因，我陪你演戏可好？”

我试探着上前轻抱住他，唉，感觉袍子下的身子又单薄了几分，“看来养身粥还要继续喝才行，这年头哪里出了毛病一不小心就成癌症，我可是想要你长命百岁的。”长命百岁吗？历史上的吴应熊应该是三十多就…吴三桂反清都提前了，所以吴应熊的命数会有变化么？

吴应熊不着痕迹推开我，轻声道：“朱慈煊那边你不必担心，他应该不会再对你如何。前方传来消息，董鄂氏因病香消玉殒，爱心觉罗福临不堪丧爱之痛，也随之而去…”朱慈煊迷惑行为之不会对我怎样了？Why？但既然吴应熊让我放心，我便信他。

“所以，八岁的玄烨登基了是么？”我反问。

吴应熊再反问：“难道月儿不该叹这世间果真有鹣鲽情深，生死相随？”

“当然叹，有关他们俩的小说我不知道看了多少本，只是叹又有什么用，我又遇不到。”我赌气背过身去，“以后还是别叫我月儿了，这个称呼已经不再属于我，你以后叫我米奈，或者是小鱼儿都行。”我又自顾自喃喃：“真好，这下我就真像个陌生人了，既然我的命轨已经不需要按照吴明月的来进行，那我就可以随心所欲按自己的意愿而活了。”

身后静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身后早已无人，这才听到吴应熊悠悠叹道：“可是吴应熊的人生，我却不得不走下去。”

可是吴应熊的人生，我却不得不走下去……翻来覆去睡不着，脑中不断浮现吴应熊说的这句话，明明已经相认，为什么待我却如陌路人？

吴应熊说出这句话，是不是说明他的思想已然脱离他的躯壳，正如我可以说我不是吴明月，他是不是也可以说，他不是吴应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