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眸像黑夜,莫贸然走入,望虔诚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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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想起两年前的事情。
那是个皓月当空的夜晚,他们刚刚结束招标会,孟宴臣送她回家。
“你妹妹什么时候回来?”
在路上,她突然开口问。
孟宴臣险些一脚踩下油门,脸上有一瞬的不知所措,但很快恢复了平常淡漠的表情。
“估计……还要个一两年。”
这么说着,他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妹妹的音容笑颜。
孟宴臣的面色变得柔和。
楚槿言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唠起家常,孟宴臣几乎每次都会聊起与孟沁有关的事,讲起小时候的趣事还会笑起来。
楚槿言看着他温柔的笑容,唤他的名字:“孟宴臣。”
“嗯?”孟宴臣回道,眼中仍带着笑意。
“你是不是喜欢你妹妹?”
车正好开到了楚槿言的私房,孟宴臣一个急刹车,猛地转头看向她。
他对上了那双古韵的凤眸,看到那眼中的墨色带着看穿一切的通透。
而楚槿言看见了孟宴臣咬紧的唇,和有些发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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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网上相处了几年,回国后也总是见面,已经是交心的朋友了,楚槿言的对孟宴臣来说,如果换个话题女主角,绝对算不上唐突。
楚槿言一贯温和有礼,比不少从小培养气质的富家公子哥还要有绅士风度,脸上带着淡笑,目光浅浅不让人觉得冒犯,有分寸知轻重。
这样有些露骨的话说出来,是因为孟宴臣表现得太不专业了。
在同辈里隐瞒还好,可在年长者里根本不够看。
楚槿言猜测这几年下来,孟家那两位一定也有所感知,只是没有真正确定。毕竟孟沁作为养女,孟宴臣作为儿子,做父母的当然不会愿意看到这两个在一起。
到底还是有些自欺欺人。
而楚槿言既然是他的朋友,也该尽职尽责一点。
可她总需要了解清楚情况,再去帮他吧。
孟宴臣知道她在表达着什么,可自己的心思就这么被看了出来,他难得有了挫败感。
所以他没有问楚槿言是怎么看出来的,只是回答:
“嗯,喜欢。”
多年来堆积的不可言说,那些背德和禁忌,那些如蝴蝶般轻盈的不可捉摸,他那么尽心尽力地藏,可还是有了一个缺口。
楚槿言哪里是蝴蝶啊,那是他自己形容的,她分明是毒蛇啊。
有着浓郁黑色瞳孔的、彬彬有礼的毒蛇,一点点地咬碎色彩斑斓的蝴蝶,露出獠牙,又咬开了一个缺口。
这个缺口让他将所有东西一并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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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槿言听着他说,说他们这两只蝴蝶是怎么产生羁绊,说他那些感情,说他这些年的克制隐忍。
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和淡然,眸色浓如墨水,让人看不清里面真实的情绪。
等孟宴臣说完,周围都很安静,没有人说话。
半响,楚槿言微垂眼帘,声音清浅:“那现在呢?”
“你的蝴蝶破茧了吗?”
孟宴臣的呼吸一滞,他注视着她的眼睛,那双惑人的、危险的、黑到诡异的眼睛,突然想起他之前听到楚槿言朋友评价她的眼睛。
——“像一把锋利的蝴蝶刀。”
而如今,这把刀在“不经意间”,切开了他最脆弱的部位,连带着揭开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他如今,还喜欢孟沁吗?
又或者说,他对孟沁是喜欢吗?
孟宴臣不知道。
他的意识告诉他,他喜欢的。他喜欢他异父异母的妹妹,沁沁。
不是孟沁,不是许沁,只是他的沁沁,会柔柔地喊他哥哥的沁沁,一个柔弱的、无害的女孩,一个不带有任何攻击性,依赖着他,需要被宠着的那个沁沁。
可又有一个意识暗暗地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他对她也产生了依赖,他认为他们是一对蝴蝶,都曾经是可怜的毛毛虫,因为母亲的掌控欲而备受压抑。
孟沁是孟宴臣反抗精神的寄托者。
在无数次两人的无声的反抗中,在偷偷摸摸的行事的缝隙里,他因家庭所带来的黑暗里,有了那么一只粼光闪闪的蝴蝶。
所以他成功地在吊桥效应和霍桑效应里,将那些感情激发,又因为背德而压抑沉寂,经年累月,不止不休。
他到底是因为真心的爱恋,还是因为同病相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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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异地缠绕在他心中那么多年的东西,被那把刀划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