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璃听到崇应彪这么说,猛地抬起了头,恰巧看见了他眼底的黯然。
“你……”
崇应彪就像是没有看见她一般,自顾自地说起了话。
“我有一个哥哥,他叫崇应栾,而我叫崇应彪。”
“虎生三子,必有一彪。”
“弃子为彪。”
“我出生的时候就被嫌弃,明明我和哥哥是孪生……”
“我那个时候天真的以为,只是他们不喜二子,直到母亲生下了弟弟。”
听到这,鄂璃就觉着胸口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直涌上一阵悲伤的情绪。
沉重的,压的她喘息艰难。
鄂璃看着崇应彪——她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那一瞬间,我感觉我自己是不是就不应该在这个世界上。”
“兄长未来可以顺当的继承爵位,幼弟极受父亲疼爱,只有我,什么都没有。”
“不仅是爱。”
说到这,崇应彪抬手,轻轻地按了按左胸膛。
那里有发涩的感觉。
“我十二岁那年,北崇下了好大一场雪,是我从未见过的。”
“整个世界都白了,缭乱得人看不清眼前的路。”
“谁曾想,这场雪是我在北崇经历的最后一场雪。”
“此后不多时,朝歌就来了消息:东西南北和八百诸侯谴其一子入供大商。”
“我没有多想,闭上眼睛就知道结果。”
“等不及雪停,父兄就催我上路。”
“而那日,是我的生辰。”
说到这,崇应彪终究是做不到心如止水,他的指尖开始颤抖了起来。
唇瓣抿地紧紧的,眼底像是染上了血色一样,渐渐变得通红。
眉眼之间,有戾气也有着沉痛,汹涌翻滚的、宛如笔首一样,不断地戳着他的心窝。
八年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父亲的催促声、母亲忙着刚出生的幼弟。
大雪漫天,崇应彪回头,竟无一人相送。
“我被家里扔到朝歌,虚情假意,不管不问。”
“八年了,我还是一个人。”
-
崇应彪每一言每一句都狠狠地敲在了鄂璃的心脏上,呼吸在这一刹那都要跟着断了。
鄂璃知道,崇应彪入质子营这八年,不惜力,不惜命,伤痕累累,战功赫赫。只想求一个被重视的感觉。
可是事实并不如他所愿。
明明他已经努力了,可获得太子和商王偏爱的却是姬发,不是他崇应彪。
殷郊是太子,而其他三大质子,皆为王族姻亲,是被捧在手上的,唯有他是弃子,一丝一缕,毫无凭借。
杀伐征战,命如蝼蚁。
-
崇应彪一股脑地把心中郁结的全部倾倒了出来,长舒了一口气。
蓦然,他感觉自己的手背上传来了温热,低头一看,鄂璃的手盖在了上面。
“我的手冷。”说着,崇应彪就想把手抽走。
他的手确实很凉,可鄂璃不仅没有松开,反而越抓越紧了。
她直直的盯着崇应彪,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
屋外,黑色笼罩了一切房屋,月色朦胧,树影婆娑。
屋内,烛光摇曳,灯影绰绰,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的滋长。
“你……”崇应彪想说话,声音在鄂璃的唇印上了他的唇的时候戛然而止。
没有别的动作,只是两唇相接,让崇应彪所有注意力一下子都落在了两人接触的部分。
全身血液似乎倒流而上,冲到了脑子里,其他的一切都被摒弃在五感之外。
所有思绪都不翼而飞。
他想记起什么、思考什么、推却什么、挣扎什么,在这一刻全忘了个一干二净。
只觉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雪,雪中带雾,周身都萦绕着鄂璃身上的香气,清冽干净,像是雪莲在雪雾中刹那绽放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