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墨无殇如果没有白话真仙,一切归于正轨,他们如何相遇,如何相处,如何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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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玄是一个读书人,正走在进皇城赶考的路上,然后十分不幸地,遇上妖怪了。
真是离奇又倒霉。
抓住他的是一只独眼独脚,双臂粗壮,头小脖子粗的妖怪,长得十分面目可憎。
这个妖怪突然窜了出来,一下将贺玄扑倒在地,张开腥臭的大嘴就往贺玄脸上咬。
贺玄反应极快地一脚踢在妖怪腹部,将妖怪踹翻在地,随手抓一块石头,翻身压在妖怪身上狠命砸去。
妖怪吃痛,怒吼一声,双臂发力将贺玄一把掀飞。
贺玄狠狠摔在地上,只觉眼冒金星,五脏六腑都在翻涌。
妖怪重新以独脚站起摸了一把自己头破血流的脑袋,似是气急,再次怒吼,向贺玄扑了过来。
贺玄勉强撑起身子,手上随着妖怪的吼声攥紧那块沾满血的石头。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长剑和一声娇叱从天而降。
妖怪被长剑贯穿,钉在贺玄脚边。
贺玄喘着粗气,看着妖怪殷殷流出的红血,趴着地上奋力挣扎着,最终抽搐一下,彻底死去。
他发冷的全身渐渐回过温来,松开了手中的尖石。
噗嗤一声,从天而降的女观将剑从死妖身上拔出,以巾帕仔细擦拭。
“你没事吧?”女观边擦剑边问贺玄。
贺玄这才彻底缓过神来,摇摇头:“没事,多谢姑娘相救。”
女观将擦拭干净的长剑收好,摆了摆手:“不用客气。不过你倒是厉害,普通人看见山魈早就吓得手脚发软了,你却还能反抗。说起来,要不是这样我还赶不上。”
贺玄颔首:“惭愧。”
女观一笑,未与他争论,只伸手将贺玄从地上拉起:“走吧,正好顺路,我护送你进皇城。”
贺玄颔首,收拾起散落一地的书:“多谢。”
“不客气。”女观伸了个懒腰,见贺玄收好东西便在前面带路。
“对了,我姓师,你呢?”女观突然回头,甩了甩浮尘问道。
“贺玄。师姑娘幸会。”贺玄如是应道,心头却觉得这位女观着实是个话痨。
师姑娘却高兴笑了起来:“我太喜欢你了,我可以叫你贺兄吗?”
贺玄现在觉得这女观可能多多少少带点毛病了,但也只能点点头应下。
师姑娘:“说起来,贺兄你这么晚才来皇城参加考试会不会太晚了,还有时间温习吗?”
贺玄淡淡道:“家里有事略耽搁了点时日。至于温习,我一路都在温习,并不比皇城的学子懈怠。”
师姑娘再次大笑起来:“贺兄,你是真真有趣,进城后我请你喝酒吧,交个朋友。”
贺玄这次只礼貌笑笑,连应承都省了。
师姑娘还在兀自摇头晃脑:“我知道一家店,在皇城也是一绝,他们家的酒,有温柔缠绵回味无穷的,也有辣口爽快一杯就让人醉晕乎的,且都是上了年头的好酒。”
“我不太喝酒。”贺玄见他一副滔滔不绝的模样不得不拒绝。
“哎!?”师姑娘的语气颇有些失望,“好罢。”
不过很快,她又同贺玄天南海北聊起来,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说,贺玄偶尔应承一下。
待两人进了城,已经快近后半夜了,所幸皇城没有宵禁,两人在城门处接受一番例行检查后就成功进了城。
贺玄从未来过如此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世界,面上虽然尽量不显露出来,但眼睛却在不住打量四周。
皇城没有宵禁,所以无论多早多晚,都是到处店铺林立,热火朝天。
“我带你去学舍那边罢。”师姑娘虽然话痨,但确实是个心肠不错的好人。
贺玄道过谢,跟在师姑娘身后。
然而四周景象却不太对,高墙后头传来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的喧哗声,乐竹声,调笑声,总之,不太像在往学舍去。
贺玄还未想好要怎么质问师姑娘,就见她进了一间酒楼,酒楼名字挺有意思,就叫“一间酒肆”。
“老板,还有座吗?”师姑娘问道。
“有,两位客官楼上请坐。”掌柜的满脸堆笑。
贺玄见这人仍是自顾自,只好道:“姑娘自便,我得先走了。”
“哎,别呀。我说到做到,喝完这一壶就送你去学舍,真的。”师姑娘连忙拉住贺玄,向天竖起三根手指。
贺玄皱眉看着他,看上去不太愿意,但也没有坚持走开。
“拜托了,一个人喝酒真的没意思,贺兄你稍稍陪我一下呗。”师姑娘赶紧趁热打铁。
贺玄略叹了口气,应下了。
师姑娘粲然一笑,回手对小二一挥浮尘:“带路。”
楼上和楼下大堂一样的布置,中间是十数套桌椅,周围一圈以竹帘隔开的雅座,小二恭恭敬敬地将两人请进雅座,给他们各倒了一杯茶,又道了一句酒马上来便退下了。
师青玄坐在一侧,拈起茶饮了一口润润嗓,抬手向对面一请:“贺兄,休息一下吧。”
贺玄着实不懂师青玄这种大半夜不睡来喝酒的休息办法,却还是依言坐下,浅浅抿了一口。
四周店家没有砌上砖石,只是以木围了一道矮栏。
师姑娘坐也不老实,贺玄坐在案前笔直端正,她却是懒懒趴在矮栏上,活像没骨头似的。
小二来上了酒又退下了。
师姑娘拈起两个酒杯,各自斟满。
贺玄叹气,再次道:“姑娘,我……”
“好了好了,知道你不喝,你让他摆在这里,应应景好不好?求求你了贺公子。”师姑娘简直要被这人念叨死了。
虽然人家其实一路上没有多说些什么。
贺玄再次无奈,也只好再次应下。
师姑娘自斟自饮了几杯,脸上便染上了几分薄红,他懒懒趴回矮栏上,俯瞰灯火通明的皇城,突然道:“我好久没回来了。贺兄,你以前来过皇城吗?”
贺玄端着半盏茶摇摇头:“这是我第一次来。”
师姑娘转头冲他一笑:“你会喜欢上这里的,我小时候就在这里长大。你看 外头是不是很好看,很热闹。”说罢,一口饮尽杯中薄酒,又斟一杯。
那笑容不似之前那般,带上的是满满思怀。
贺玄垂眸:“你离家很久了?”
师姑娘笑着摇头:“也没有。这么说吧,我小时候太皮了,我哥担心家里人压不住我,就把我带上,和他一起去求学,学道术,可是我不喜欢这些,只好总是闹我哥,让他带我回家,他被闹烦了,就放我回来玩个三五天,然后又抓回去。”
贺玄便问:“这次也一样?”
“不,”师姑娘突然坐直身子,伸手将酒杯高高举起,似是要盛一杯月光,“不,我哥飞升啦,没人管我了,我不用学那些仙术道法了,没人管我了……”
他说着,再次饮罢杯中酒。
师姑娘拈着空杯,又斟一杯:“没人管我练不练功,喝不喝酒啦……”她再次趴回矮栏上。
贺玄默然,他总算知道那思怀是什么了,那是思乡,更是怀人。
二人默然,寂静无声。
楼下的纷杂喧闹传来,有小贩吆喝,有朋友划拳,还有……刺耳的争执。
二人纷纷侧目。
楼下一个壮汉拉扯着一位女子,众人围在中间,却没人上前。
师姑娘看着手里精致的酒杯,手指微微拨动,酒杯倾倒,酒液尽数倾泻而下,泼了壮汉满头。
壮汉发出一声痛苦的怒吼,白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腌臜。”师姑娘喃喃,手腕一翻将酒杯抛回案上。
她回头冲贺玄微微一笑,拿起自己的浮尘搭回臂弯:“走吧,我带你去学舍。”
贺玄道谢,依言跟上。
师姑娘出了雅座,路过小二时抬手抛了两片金叶子过去:“结账,剩下的钱给外头那姑娘,去看看伤。多的那个归你。”
小二欢欢喜喜接过钱,将两人送到门外,殷勤道:“我替您找辆马车回师府?”
师姑娘摆摆手:“不了,我还要送朋友呢。走了。”
小二点头哈腰地应了,笑嘻嘻送走了两人。
贺玄跟在师姑娘身后,他们穿过一间间歌舞生平,一处处花天酒地,四周渐渐静了下来。人声鼎沸被抛之身后,只有被惊起的鸟雀偶尔嘲哳。
“师姑娘是常客?”贺玄问。
师姑娘一愣,回头促狭一笑:“师姑娘可不是,师公子是。”
贺玄:“你哥哥?”
师姑娘笑眯眯看着他:“我啊。”
贺玄微愣,随后摇摇头,以为她多半是醉了。
师姑娘大笑起来,抬手愉快地在贺玄身上拍了拍:“贺兄,你真是太让我喜欢了。”
贺玄默然。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我们到了。”师姑娘抹去眼角泪光。
贺玄看着紧闭的门扉,继续默然。
这大半夜,好像,没人。
师姑娘却悠然上前,在大门侧旁抬手敲了敲,那是门房。
没人应,师姑娘又敲了敲,力道大了三分。
“罢了,今天多谢姑娘,我去周遭寻个住处……”还没等他说完,里头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什么人啊?”门上一个小窗被打开。
师姑娘抬手往后头一指:“来考试的。”
门房眼睛都没睁开,半眯着眼冲她摆摆手:“早上再来早上再来,大半夜……”
还不等他说完,师姑娘抬手掷了一个东西进去,正砸在门房额头上。
“哎呦喂,什么……”门房话音戛然而止,他借着月光看清落在地上的银子,连滚带爬捡起来。
师姑娘轻轻敲门:“来考试的。”
“行行行,马上给您开门。”门房颠颠地跑开。
很快大门就开了一条缝出来了。
“哎呦,原来是您啊,我没睡醒,迷糊了,来来来,这位公子您快进来吧。”门房跟师姑娘打过招呼便招呼贺玄过去。
“行,那我先走了。”师姑娘拍拍贺玄肩膀,挥挥手告辞了。
贺玄简单应了一声。
和门房走到学舍里。
“啊,对了。”在门房关门前,师姑娘突然转身,“我叫师青玄,住在城西,有事托人到师家找我。有空贺兄你来找我玩。”
“好,回见。”贺玄点头应下。
门房关了大门。
“嘿,真稀奇,你才来皇城吧,怎么和那个师家二公子那么熟?”门房问道,说罢,自己嘿嘿地笑了起来,转身去拿了灯笼带贺玄往里走。
“公子?”贺玄皱眉反问。
门房回头看了他一眼:“感情你不知道?嘿呀,以后你就知道了,师家二公子,一大怪癖就是女装,全皇城没几个不知道的。”
贺玄微愣了一下。
墙外有人哼起愉悦的曲调,青年的声音略带暗哑。
“到了,你往后就住这吧,明天再去录信息。往后卡别再这么晚回来了,学舍可是有宵禁的。”门房开了一间房。
贺玄点点头。
门房就打着哈欠回去了。
贺玄进屋将行李放下,侧耳再听,已经没有青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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