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退的犹豫

　　两人都考上了市里的高中，这对陈年和李月而言是幸运的也是渴望的。她们为此付出难以数尽的心血，花费了难以计量的时间，这更是她们曾经为彼此努力过的证明。

　　可是两个人都去市里上高中吗？那孩子怎么办呢？

　　激动和兴奋过后，这两个问题就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将两人都压得快喘不过气来。

　　她们太穷了。两个人身上余下的钱只够教两人一年的学费，而且只是恰好够交学费，交完后钱就全用完了。原本在孩子到来前，她们约定好一起考出这个小地方，等到了市里就勤工俭学，一边读书一边打零工赚点小钱，可现在还有孩子要养，市里物价又那么高，若是将孩子带在身边，绝对没有一个学校同意她们住宿；若是三个人一起在学校外面租房子住，首先就连本金都拿不出来；若是不去读市里的高中，以后的日子都只能在这个小地方苟活。

　　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谁也没有答案。

　　李月这几天一直因为这个事情忧心忡忡，市里高中的录取通知书两人早就拿到了手，但与想象中的兴高采烈不同，她们甚至都没有好好看看这份曾幻想过千万次的幸运书，匆匆放到橱柜里，就忙着照顾孩子和赚钱。

　　陈年这几年长得越来越高，孩子到来后两人的生活变得拮据许多，她不得不重新去拉煤或者搬砖，好在她年纪不再是很小，所以大多数时候就也会被雇佣。

　　陈年出门后，李月照顾起了孩子。以前没有孩子或是王奶奶还在时，她们都会分工合作。陈年比她有劲，就去干体力活，她身体瘦弱些劲小，就会去捡垃圾或者帮隔壁邻居们挑水洗衣赚点小东西，都是一个地方的大家不好拿钱交流，所以要是李月做得好她们就会给她点菜肉等吃食或生活用品。但是现在有了孩子，他们无法带着他去赚钱，更不放心将一个九个月大的婴孩独自丢在家里，所以只好由陈年一个人出门赚钱而李月在家照顾孩子。

　　很多时候李月都是自责的，自己似乎很没用，重活不能干，什么活都要等着陈年来做，她又赚不了多少钱，连孩子生病时大多数都是陈年在照顾。对此陈年安慰了她很久，她告诉李月若是没有她，自己会一个人孤零零地行走，想要在黑暗中触碰到光明更是难如登天。

　　故意逃避现实的日子，李月实在过不下去了。这天晚饭后，她把孩子哄睡着，和陈年来到第一次相遇的小胡同里聊天。陈年早知道李月想说什么，这几天她心里也不好受，放不下小家伙又找不到合适的方法解决到市里读高中和照顾孩子的矛盾。“阿年，我想你去读高中，我照顾岁岁。”李月率先开口，比起自己的未来她更害怕陈年没有机会离开这个小地方。

　　“月月，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讲。”陈年轻轻笑了笑，她忍不住伸手柔柔地搓搓李月的脸，然后接着说:“月月，我知道你为我好，但咱俩得谈点实际的。首先我的学习天赋没你那么好，要不是你夜以继日地帮我，我根本不可能考上市里的高中，你比我更能读好书。其次，你劲那么小，要是和陈岁在家被别人欺负去了怎么办？我力气多得是，还能打点零工赚钱。最后，我想告诉你，其实你读就代表我也读了，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到时候你学好了就照顾我和孩子，不也是一样的吗？”陈年话不多，她和李月在一起时虽然也很爱和她讲话，但那天的那段话一定是她和李月说的最长的一段话。

　　李月知道，她们既不可能放下孩子不管，也不可能两人都去市里读高中，陈年的这个建议是最合理的建议，但对于李月来说这个建议却又那么不公平，她能到市里读书，陈年却无法和她一同前去。一想到此她的眼泪就不知不觉落下，似乎在陈年面前她总喜欢流泪。

　　陈年最见不得她的眼泪，晶莹的泪珠每一颗都重重地击打在她的心上，让她痛彻心扉。她抱住李月轻声细语地安慰她，到最后又调笑起她来:“月月别哭了，跟只小花猫似的。我又不是上不了高中，我在这里的普高上高中好不好，你去市里替我也学一份。”李月破涕而笑，她瞪瞪陈年却也被她的笑容感染着释怀了。

　　其实小地方也有一所高中，只是没有市里高中那么好罢了。陈年在这里读书，离家就不远了。若是上课时就可以将陈岁暂时放到村委会，好歹是一个地方的人，怎么说都会帮忙照顾一下孩子，她放学后也不用住宿，就可以继续照顾陈岁了。

　　李月千叮咛万嘱咐，她告诉陈年等上了高中就不要再分心去干拉煤或者搬砖这些体力活了，高中若是学习好有机会拿到奖学金，比干活赚多了。再说若是陈年又读书又照顾孩子，还要抽空干活，怎么忙得过来。她一点也舍不得陈年再受累，但如今没有好的条件让她闲下来，所以李月只好叮嘱她不要逞强，不能再出卖劳动力。等陈年保证答应了，她才放心。

　　爱就是这样，愿意为了那个人牺牲自己可以牺牲的一切。

　　两人就这样，因为前途不得不暂时分开，但是一家人总有团聚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