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很黑。
这里很黑。
埃尔法一个人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而且，从她发现自己已经脱队到现在，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间的事，也许已经过了几个小时。她轻轻叹了口气，在这个奇怪的城邦中，似乎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又走过一个路口，她终于渐渐停了下来，开始整理现在能获得的新的情报。虽然眼前能看到的东西还仍旧多半被笼罩在黑暗中，但多多少少能让她看清个大概的轮廓——墙上的红色应急灯不住闪烁着，也给她提供了一些照明手段。看上去，她像在某栋医院中——墙上挂着的看不清人脸的病历本和走廊上随意停放的担架车都能昭示这一点。但作为医院，这里连一段楼梯或一台电梯都没有，也足够让人感到奇怪。
前方的一扇大门里突然亮起刺目的绿光，她本能地抬起手想挡住，但那绿光似乎能够穿透一切，让她做什么来抵抗都是徒劳。但几秒后，不知是因为光强减弱了几分还是因为她的眼睛先一步适应了强光，总之，那绿光已经不能成为任何阻碍。
并且，她也被那绿光所吸引，脚步开始不自觉地朝着那扇门移动。
……
门离她很近，近到她甚至还没有考虑清楚自己的处境，人就已经站在了门前。她将肩膀抵在门上，本想用尽全力顶开看上去就十分沉重的门，但门的实际重量却像纸板一般，弄得她打了个趔趄。
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后，她总算是有了闲暇来观察房间的内部。电线、管道之类的东西在地上蜿蜒蛇行，她蹲下来拽住其中一根，却带着其他好多根一起晃动起来，面前那个足有一人高的巨型罐子也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响声。埃尔法立刻停下动作，走到那个巨大的玻璃罐面前，将额头抵在玻璃上，静静看着上下浮动的内容物——那罐子里装着的冰冷的绿色液体中，赫然蜷缩着一个全身漆黑的人形。
也就是在看见人形的瞬间，原本吸引她不离开房间的感觉消失了。
她转过身来，想着就这样离开这里，但身后的玻璃罐子却“咔嚓”一声碎开，里面的黑色人形也一跃而出，肩胛骨连接着的六条手臂如同钳子一般，死死钳住了埃尔法的双手。被控制的少女一惊，连忙想要挣脱，但她的眼睛却在想法出现时，对上了一双写着“你不准离开这里”的眼睛。
是那个黑色人形的眼睛。
人形怪物的人中下方裂开一道细长的缝隙，就好像是在模仿人类在狂笑一般。下一秒，六只钳子同时向两侧拉扯，怪物的眼眶中也长出了两只手，一左一右的扒在埃尔法的头皮上，慢慢沿着头骨的矢状缝将她的头连着颅骨一起撕开，一直向下撕扯，直到将女孩的两块髋骨连着皮肤和肌肉一起扯成两半才放手。
女孩的尸体倒在地上，黑色人俯下身，从那具尸体中刨出了依然完整、还在跳动的心脏。怪物再一次露出笑容，松开了抓着心脏的手，下颌骨从正常的位置脱出，稳稳地接住了那颗心脏，然后连着血管和心包一同嚼碎。
……
……
罗兰还在向下坠落。
在他发现自己脱队后，就一直在向下坠落。但这种坠落的速度是异常缓慢的，缓慢到若非周围的星辰在离他而去，就算是他也无法发现这些。
手指的皮肤正在剥落，露出了藏在真皮下的肌肉、动脉和静脉。细小的神经末梢随着皮肤一起撕脱下去，这本来应该很痛，痛到超出他的承受范围，但他却并不想喊出声。
而这种非人类的疼痛还在持续，而且一直持续了十几个小时之久。
从手指开始，接着是手掌、双侧上肢、双侧下肢，最后是躯干和头部。等到皮肤被全部剥离后，就从骨骼肌再次开始。令他感到戏谑的是，明明极其细小的血管都会被十分仔细地剔除开不拿走，但神经却没能逃过这一劫——就好像是编排好的一般，在还不准他流血的时候，就强迫他感到痛苦。
骨骼肌和皮肤已经被完全剥开，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和内脏。本来他应该已经死了，死于疼痛引起的休克，但星空和那些默默嘲笑他的还不允许他死得如此“干脆”——即便已经开始拆除骨骼，他也仍旧保持着清醒，从未有过的清醒。
直到骨骼、血管和全部的内脏都溶解在星空中，他才终于得以解脱。
但似乎没有人知道，这样到底算不算是真正的解脱。
……
空气正变得越来越冷，冷到呼出的每一口气都能结成细小的冰晶。
洛迪奥披着那张原本拿来载着他和同伴们的飞毯，将飞毯又裹得紧了些。尽管他的故乡来自世界的最北端，但常年在外奔波，他早已经忘记了该如何应对这般极端的寒冷。
肺脏正在发出警报——空气中的冰晶已经侵入了肺泡中，让他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寒冷刺骨。他伸手想将飞毯再裹紧一点，但早已冻僵的手指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他苦笑，一个出身自路西安王国的人，居然会被王国的人们都习以为常的寒冷击溃。
风雪变得越来越大，大到迷住了他的眼睛。为了看清前路，他只能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尽力减少飘进眼中的雪花数目。然而，即便他能看得清前面的路，他也已经举步维艰——不断堆积的雪花形成了一道没有尽头的隔断墙，每走一步，洛迪奥都要耗费出相当于平常几倍甚至几十倍的体力，然而巨大的体力耗费所让他获得的，只有身后那一串不算长，甚至倏忽间就被风雪再次抹去的脚印。
雪中隐藏的一块石头将他绊倒，让他整个人扑倒在了雪地上——但他也清楚，只要这一次倒下，他就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可能，只能任由风雪将自己掩埋，不留痕迹。
几分钟后，雪地还是那片雪地，但里面已经没有了人的气息。
……
在朋友们都在经历又一次的死亡体验时，梅希斯已经消失在了浓雾里。
大概半个小时前，她也发现了伙伴们的消失，而自己则来到了一处布满了浓雾的森林中。她想回去找同伴们，但那片血红色的雾气让她除了周围的树影和自己的双手外什么也看不清，只能一点一点慢慢前进，将自己的蛛丝挂在树上权当做标记。
但向前走了十分钟后，面前的树上又出现了她的蛛丝——她又绕回了原地。
女孩心中疑惑，换了个方向接着走，但十分钟后，那棵挂着蛛丝的树再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风呼啸着穿过她的身侧，树枝被风吹得“沙沙”晃动起来，似乎在对她说“留下来吧”。
她再次想换个方向，试图逃离这片诡异的森林，但这一次，越走她就感觉身体越轻。她向下看去，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融化消失，只剩下空荡荡的裙子还在随风飘动。她想停下，但身体已经不再受自己大脑的控制，只是随着风向前，漫无目的地向前。
最后的最后，地面上的人已经消失，连衣服也没有剩下。
……
……
“大人，‘乐园’今天的收益……”
“收益怎么了？欢悦能量的产出不是和往常一样多吗？”
“但收集到的不仅有欢悦能量，还有一些杂质……而且今天的杂质数目比前几个月的加起来都要多。”
“这种事我知道——原因找到了吗？”
“……不，还没有。而且……”
“而且什么？”
“‘乐园’核心已经进入了过载且无法关闭的状态，如果可以，我希望……”
“你要借用‘真理’，亲自关闭过载的核心？当然可以。”
“……”
“不过，作为代价，‘他’要暂时沉默一阵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