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相柳来找小夭时,已经是冬天了。小夭非常喜欢雪,白天和玱玹玩了一整天的雪,晚上很早就累得睡着了。玱玹看着熟睡的小夭,就关上门悄悄离开了。
半夜,相柳来了,他看着睡着的小夭轻轻走向床边,却发现小夭眉头紧锁,好像很难受的样子。相柳伸出手覆在小夭的额上,发现十分滚烫。原来小夭玩雪,受凉发烧了。
相柳不禁皱起眉头,可是并没有停下手上找药的动作。给小夭喂下了药,小夭慢慢退热,可是体温却开始快速下降。相柳故意给小夭用了有副作用的药,生气惩罚小夭让自己生病。
小夭蜷缩着抱着自己,哆嗦道:“好冷…好冷”相柳看着发冷小夭,又开始心疼。他躺在小夭身边,从背后紧紧的抱住她。
小夭感觉到了温暖,立马翻身埋入了相柳的怀里。相柳先是一愣,但是也并没有躲开。就这样。相柳抱着小夭睡了一晚上,直到天快亮时,小夭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他才悄无声息的离开。
相柳离开后,小夭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相柳消失的位置,喃喃道:“在海底,你给我疗伤时,是不是也这样抱着我?”
天亮后,玱玹来给小夭做早饭。小夭躺在躺椅上发呆,不知怎么,脑海中都是和相柳极其亲密的画面,想着想着,小夭忽然害羞起来。此时玱玹出来,看着小夭红着脸傻笑,还以为自己的妹妹傻了,立马过去查看小夭的情况。
玱玹靠近时,小夭才回过神来,立马心虚的转开话题,见玱玹还是怀疑,索性直接拉着他去吃饭,不再做任何解释。玱玹虽然心存疑惑,但是看小夭不想说也没有再多问。
每次见面都变着法的讨好相柳,逗相柳开心,而相柳对小夭也越来越包容。
每次相柳离开,小夭的心里总会有一瞬的失落,但是依旧会无比期待下次的见面,因为她知道相柳会再来的。
可是,后来小夭等了相柳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再来找她。小夭担心相柳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可是却迟迟等不到他,心里已经是一团乱麻。直到涂山璟继任族长的典礼上,小夭看到了防风邶。
防风邶站在她对面,脸上带着微笑看着她。小夭看着心心念念等待的人就在眼前,她想要迫不及待的上前,可是却又想要逃避。因为,她怕自己的爱意太汹涌,吓退了相柳。
小夭一人在花园闲逛,却被人在身后叫住,那熟悉的声音是防风邶,脚步声慢慢逼进,小夭回过头,看见了防风邶。
一瞬间,她的心扑通扑通狂跳,竟然不争气地想逃跑。
防风邶负手走来,小夭看着他,防风邶率先开口:“王姬还记得我吗?”小夭笑说:“怎么会不记得?”
此时,小夭脑海中想起玱玹对她说相柳用救她一事,问玱玹要了一座辰荣山的山头,埋葬士兵。
小夭看着眼前满脸笑容的防风邶,却好像看到了身后那个满身责任不苟言笑的相柳。小夭无奈扯起一抹笑容,显得心酸。
防风邶看出了小夭情绪不佳,笑问:“王姬,可愿去寻欢?”
“为什么不去?”
防风邶又带着小夭来到了地下赌场,小夭惊叹双头狗居然把生意都做到青丘来了,而防风邶就在一旁耐心的解释其中原因。
坐在死斗场里,小夭一边喝酒一边漫不经心地东张西望。
两个即将进行死斗的奴隶走出来,小夭愣了一愣,坐直了身子。其中一个奴隶她认识,在轩辕城时,她曾和邶拿他打赌。于她而言,想起来,仿似是几年前的事,可于这个奴隶而言,却是漫长的四十多年,他要日日和死亡搏斗,才能活下来。防风邶在一旁告诉她,那奴隶和奴隶主的约定,如果能连赢 四十年,他就可以获得自由,而今天就是最后一场比赛。
小夭不吭声了,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把钱袋扔给收赌注的人,指了指她认识的奴隶:“我赌他赢。”
周围的声音嗡嗡响个不停,全是不解,因为她押注的对象和他的强壮对手比,实在显得不堪一击。
搏斗开始。
小夭看着那奴隶心里有些紧张,她希望他可以赢得比赛,这样他就可以获得自由了,
酒壶就在小夭手边,小夭却一滴酒都没顾上喝,专心致志地盯着比斗。
奴隶一次次倒在血泊中,又一次次从血泊中站起来。
满场沉默,静静地看着一个瘦弱的奴隶和一个强壮的奴隶搏斗。
最终,强壮的奴隶趴在血泊中,站不起来,那个瘦弱的奴隶也趴在血泊中,再站不起来。
死斗双方都倒在地上,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比赛。
众人叹气,准备离开,小夭突然站了起来,对着比赛场内大嚷:“起来啊,你起来啊!”
众人都停住脚步,惊诧地看看小夭,又看向比赛场内。
小夭叫:“你已经坚持了四十多年,只差最后一步了,起来!起来!站起来……”
那个瘦弱的奴隶居然动了一动,可仍旧没有力气站起来。众人却都激动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小夭大叫:“起来,你站起来!”
小夭不知道为什么,冷漠了几百年的心竟然在这一刻变得热血沸腾,她不想他放弃,她想他坚持,虽然活着也不见得快乐,可她就是想让他站起来,让他的坚持有一个结果,让他能看到另一种人生,纵使不喜欢,至少看到了!
众人禁不住跟着小夭一起大叫起来:“起来、起来、站起来!”
有时候,人性很黑暗,可有时候,人性又会很光明。在这一刻,所有人都选择了光明,他们都希望这个奴隶能站起来,创造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奇迹。
人们一起呼喊着:“起来,起来,站起来!”
瘦弱的奴隶终于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虽然他站在那里,满身血污,摇摇欲坠,可他站起来了,他胜利了!
几乎所有人都输了钱,可是每个人都在欢呼,都在庆祝。奴隶的胜利看似和他们无关,但人性中美好的一面让他们忘记了自己的得失,只为奴隶的胜利而高兴,就好似他们自己也能打败生命中无法克服的困难。
小夭哈哈大笑,回过身猛地抱住邶,激动地说:“你看到了吗?他赢了,他自由了!”
防风邶被小夭突如其来的拥抱,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一瞬间的无措后,他看着开心激动的小夭微笑着说:“是啊,他赢了。”
小夭拿着赢的钱,开心的和防风邶一起离开了赌场,这时那个奴隶叫住了他们。那个奴隶无处可去,想要投靠防风邶,却被防风邶拒绝了。
小夭明白防风邶为什么拒绝他。于是,就让他去辰荣山找玱玹,在那里谋一个出路。还给他取名叫左耳。
防风邶看着小夭温柔的和左耳说话,嘴角竟浮出一丝笑意。
左耳捧着小夭给他的一袋子钱,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夜色中。
小夭凝视着他的背影,突然想,五六百年前,相柳从死斗场里逃出来时,应该也是这样一个少年,看似已经满身沧桑、憔悴疲惫,可实际又如一个新生的婴儿,碰到什么样的人就会成就什么样的命运。
可是,那时她还未出生!
防风邶在小夭耳畔打了个响指:“人都走远了,还发什么呆?走了!”
小夭边走边说:“我在想,如果你从死斗场里逃出来时,是我救了你该多好!如果那样的话,我就会让你只做防风邶!”
防风邶停住了脚步,凝视着小夭。
小夭回身看着他,两人的眼眸内都暗影沉沉、欲言又止。
防风邶伸出手,好似想抚过小夭的脸颊,可刚碰到小夭,他猛然收回了手,扫了一眼小夭的身后,不屑地讥嘲道:“就你这样还能救我?你配吗?”
小夭喃喃解释:“我不是说洪江大人不好,我只是、只是觉得……”
“闭嘴!”突然之间,防风邶就好似披上了铠甲,变得杀气凛凛。
小夭戒备地盯着相柳,慢慢往后退。一直被相柳逼到退无可退,小夭直接上前抱住了满身杀气的相柳,在他耳边说道:“对不起,我说错了,你别这样,我害怕。”相柳看着颤抖的抱着自己的小夭,身上的杀意散去。
带着嘲笑说道:“王姬也会害怕吗?”小夭察觉到安全了,才放开防风邶。看着防风邶又是一脸笑容,仿佛刚才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轻松。
小夭试探的问道:“你能送我回去吗?”防风邶点头道:“当然可以,我的荣幸。”小夭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们一起走在大街上,身后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