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路上，姬发一边追着怒气冲冲在前面疾行的殷郊，一边不忘拉紧姜禾的手，生怕姜禾因为跟不上他们的速度，与他们失散了。

　　三个人就这么磕磕绊绊的，总算也到了殷郊寝宫，一进到屋子里，殷郊便挥退了所有侍奉着的下人，而姜禾身为女子更为心细，贴心地关好了门窗，待回过头来，却见殷郊已经是拿起桌上的美酒痛饮起来。

　　姜禾与姬发对视一眼，俱是无奈，三人本就是一起长大的，彼此是什么样的性情，早就一清二楚，殷郊的冲动是他们谁也劝不住的。

　　“我当初真应该一剑杀了苏妲己！”殷郊又是不甘地痛饮了一口酒，眼中怒火冲天。

　　“大王为了天下人牺牲自己，是个大英雄！”姬发还是坚持自己所认为的，殷寿这样做也许是有他的原因。

　　殷郊却是把酒壶一把掷在地上，口鼻中的喘气声无不显示着他的怒火。

　　“不要再惹他生气了。”姬发也是无奈，殷寿身为大王，想要哪个女子，他一个做臣子的，还有殷郊这个做儿子的，怎能干涉呢？

　　姜禾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蹲下身来收拾着酒壶的碎片，她明白此时此刻殷郊处于盛怒之中，完全没有理智可言，即便她开口劝了，也是不顶用，与其白费口舌，倒不如让他自己冷静一下，好好想清楚。

　　而殷郊明白姬发的话有道理，他的父王已经为了大商牺牲了太多，他不该再惹他生气，可事情一码归一码，父王纳苏妲己冷落自己的母亲，他不能接受。

　　况且今日这荒唐事也不是发生在姬发家里，他自然可以置身事外，所以气急了的殷郊也就只能开口反问姬发：“如果换作是你父亲，你会怎么做！”说罢就是什么都不管推开门扬长而去。

　　提到自己的父亲，姬发忍不住想起了那日在冀州城下苏全孝的话，他摸着来时父亲送给自己的玉环，黯然神伤：我离家八年，父亲恐怕也认不出我了吧。

　　“嘶”姜禾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打断了姬发的思绪，他连忙跑到姜禾身边，很是关心的上下翻看，检查起姜禾的手来，“是不是割到手了？”

　　姜禾微微摇了摇头，她虽从小锦衣玉食，但也不是个废物，不至于这么大个人连收拾个碎片都会划伤手，只是夜色太暗，屋内又没有点灯，只凭借着微弱的月光，她这才失了手，被碎片轻轻扎了一下，不过倒也无事，连层皮都没破，更不会流血，方才出声也不过只是下意识的反应罢了。

　　见姜禾无事，姬发悬着的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今天这么折腾了一番，他也累了，便顺势席地而坐，姜禾也是同样，今天发生的太多事还需要她自己来消化。

　　“姬发……”黑暗中，两个人许久都未说话，不过最后还是姜禾率先打破了沉默，“今天摘星阁的事你怎么看？”

　　自古君王便是三宫六院，姬发也不觉得有什么难接受的，只是今日本为登基之喜，大王不去陪伴王后，却是宠幸其他妃子并不合适，何况那妃子还是苏妲己：“大王纳妃，本也是常事，只是苏姑娘是叛臣之女，大王与她有弑父杀兄之仇，我不明白为什么大王非要她不可。”

　　“姑姑今日已经等了大王几个时辰，可大王还是不肯见。”姜禾同样也是不会在乎殷寿多了一个或几个妃子的，只是他为了一个苏妲己冷落了自己的姑姑，她便替姜王后不平了，“为了今日团聚，姑姑还亲自下厨做了好些大王喜欢的菜，甚至亲自配制了给大王疗伤的药，只是大王今晚是享受不到了。”

　　“以后……总还有机会的。”对于殷寿与姜王后，姬发确实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可姜禾不同，这些年她跟在姜王后身边，知晓他们夫妻相敬如宾，殷寿虽然常年征战在外，可心中还是惦念着姜王后的，每次她去给殷寿送姜王后所做的饭食汤药，殷寿都会让她代为传达报一句平安。

　　姜王后也是同样如此，原本对岐黄之术一窍不通，因为丈夫多年征战，开始自学，也求医指点，如今也是小有所成，就连她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会了不少。

　　原本的恩爱夫妻，今日竟走到了这个地步，姜禾不由得感慨：到底是王权模糊了一切，一登至尊之位，大抵人都会变的。

　　“姬发，你以后……不会如此，对吗？”回忆殷寿与姜王后了许久，姜禾难免由此及彼，担心终有一日姬发也会变，变得再也不是那个暖如煦阳的少年。

　　姬发听了姜禾的发问，便知道她是因为姜王后的前车之鉴而心慌了，所以连忙给姜禾一颗定心丸，他直视姜禾的眼睛，无比认真地回答了姜禾：“我不会。阿禾，我一辈子都不会。”

　　见姬发是难得的严肃认真，姜禾的脸上绽开了一抹明媚的笑容，在得到了姬发回复的那一刻，她的心才算平定下来，甚至因为他的回答还隐隐生出了几分欢喜。

　　姜禾主动握住了姬发的手，眉眼弯弯地笑着：“姬发，我很高兴。”

　　很高兴，你没有让我失望。

　　月光下，姬发的脸棱廓分明，灿然的笑容让人移不开眼，姜禾只觉全身上下都是暖融融的。

　　“阿禾，你觉得殷郊所说的狐妖是怎么回事？”虽然姬发也明白眼下自己问出这句话是破坏了现在的甜蜜气氛，可是事关殷寿安危，他还是要问一问姜禾的。

　　姜禾倒是也不恼姬发的没有情趣，毕竟事情有个轻重缓急，朝歌王宫里多了妖孽，必须要引起重视：“那狐妖，我也见了，跑得极快，就是一团白色的影子，还有一双红色的眸子，看得瘆人，好像可以摄人心魂。”

　　“它跑到了摘星阁就不见了，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它能去哪呢？”姬发满脑子都是疑惑不解，一路追着的狐妖突然消失不见，甚至毫无踪迹，这属实太令人费解了。

　　“或许……它不是消失了呢？”姜禾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心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它就在我们眼前呢？”

　　姬发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姜禾，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不解。

　　“你不觉得那位苏姑娘有些古怪吗？”姜禾如实说了自己的看法，在姬发面前她从不隐藏自己的心思，“向来叛臣之女都不会存活，可她不仅活了下来，还成了大王的妃子，这不奇怪吗？一个女子，父兄全因大王而死，甚至全族皆亡，那么她怎么还会成为大王的妃妾，甚至日日夜夜同床共枕，正常来讲，不应当是想着将大王扒皮拆骨，挫骨扬灰才对吗？”

　　“苏护一家都是叛臣，大王是平叛有功。”姬发还是固执地认为殷寿是个大英雄，大英雄从来都不会有错。

　　姜禾却是持相反的看法：“这些都是于我们而言的，可是对于苏姑娘，就是大王灭了她的全族，她不会再去看什么大义，她只知道大王是她的仇人才对。”

　　“而且，她那双红色的眸子，与我所见的狐妖一模一样。我是怕不是狐妖消失，而是狐妖就在我们眼前，就在……大王的保护下。”姜禾越说越觉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她的这个想法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不会的！”几乎是第一时间，姬发便否定了姜禾的想法，“这绝对不可能！一定是那狐妖身形矫健，才会跑得那么快！”

　　“可是今日提到狐妖，大王几乎是第一时间否定了我们，真的不是欲盖弥彰吗？”姜禾还是不曾放过方才摘星阁上殷寿的反常举动。

　　姬发明白姜禾的分析是有道理的，只是他还是不愿去怀疑殷寿，只在苏妲己问题上松了口：“也许只是那个苏妲己有问题。”

　　姜禾看着这样自欺欺人的姬发，只是叹了一口气，不想再多说什么，心中只能祈祷但愿今天的一切都是她胡思乱想了，如果不是，那么后果可就不是他们所能承担的了。

　　“阿禾，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姬发也是看出了今日两人争执之下姜禾的不高兴，便不多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换了话题。

　　姜禾轻轻点了点头，面上依旧是礼貌的淡然一笑，毕竟眼下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断，事实真相如何，她与姬发谁也不知道，所以她也不会钻这个牛角尖，非要争个对错输赢，只是狐妖之事，还是需要好好查证一番，得出一个结果才好。

　　“狐妖的事你还是多上些心，我看表哥今日的样子，怕是只顾得上怄气，而忘了本来用意了。”眼瞧着就要出了王宫，姜禾还是没忍住，开口嘱咐了姬发一句。

　　“我会的。”姬发依旧还是和煦地笑着，带着三分未消的稚气和七分的温柔应了姜禾的话。

　　姜禾便也不再多言，转身上了马车，回家不提。

　　只是留在原地看着姜禾的马车越走越远的姬发开始心绪不宁起来，此时的他再也没了方才反驳姜禾之时的肯定，相反他的心底也开始生了疑惑：苏妲己真的会是狐妖吗？而大王对苏妲己的异常是真的不知情吗？

　　ps：

　　1、姜禾前期真的是个很普通的姑娘，面对狐妖和苏妲己的异常，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狐妖会危害大商，而是为姑姑不平，继而联想到自己与姬发的未来，还没有安全感的询问了姬发。不过她身上也自有智慧在，我们可以看到姬发小可爱已经被她说动了，至少开始觉得苏妲己有问题，殷寿被蒙蔽了。

　　2、殷郊的性情真的是冲动易怒，原本是为了追捕狐妖，结果一看到苏妲己就忘了本来目的，还开口质问君父，真的是太急躁了。不过好在他还算听劝，姬发和姜禾成功制止了他。至于后面的反问姬发，确实是有些往人的伤口上撒盐，但是我相信殷郊本意不坏，只是因为太生气了，面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才会暴露自己的坏脾气。

　　3、姬发的“环”已经出现了，那么白月光伯邑考还远吗？

　　答案是确实很远……甚至可能在本文中只会成为姬发的回忆，毕竟主角是姬发和姜禾啊。虽然很舍不得，但是目前确实没有给伯邑考戏份的想法，当然也没准啊，我是个善变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