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窗未关,密雨打落的花瓣进了窗,落在书台边。同阾妄画出的一样,不过纸上那朵朵嫣红的花下还多坠了几只桃子,莹润饱满,让人不禁垂涎。
阾妄收笔时,浕余墨在怔愣地看着,看着花,也在看着他。细雨下的大地湿润,潮气弥漫在空气中,带着些初春独有的清凉,和桃花若有似无的甜香。
阾妄见他又是呆呆地不动,突发奇想地沾些红墨,抬手点在了余墨的鼻尖,见他滞住是鼻头殷红的样子好笑,还忍不住嗤出了声。
这一抹红色反是衬出来了他的可爱,余墨鼓鼓腮帮,哼哼两声跑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端茶送水的侍女,可鼻尖上的红花瓣还在。
阾妄看着又趴在书桌前的小孩,把那幅画卷了起来,放在一旁。从侍女那端来了两杯新泡的茶水来。
余墨伸手去拿,却被阾妄叫停:“水太烫了,晾晾再喝。”
余墨缩回小手,眼巴巴看着他。身旁的侍女端又来了一碗药汤,劝嘱道:“小鱼,记得喝药。”
阾妄思索着,隔着书台摸摸余墨的额头:“是生病了么?”
“没…没有,”余墨后退了两下,侍女出了门,余墨才道“我生来心脉薄弱,这药是母亲叮嘱我三日喝一次的。”
阾妄端碗抿了一口,皱眉道:“好苦啊!这药要一直喝吗?”
“可能是吧。”余墨端起碗假装不怕苦地喝了下去,碗放在了一边,砸吧两下嘴,不再去想这苦汤子的味儿,换话题道“雨停了你就要回家吗?”
许是久久没什么玩伴,余墨还是挺珍惜两人在一起的时光的,但是他看过了很多次,也知道了一个道理。每个人进了屋子不论多久总是要出去的,无论如何相伴的人也总会有几次分分离离。
阾妄倒是看出了点他不舍的心思,便笑道:“你若是愿意,我留下也没事啊。”
余墨心里的欢喜再次绽开,但很快又道:“你……你家大人不会找你找的急吗?”
阾妄神色明显落寞了一下,道:“没事的,我爹娘都不在,也不管我,家里就俩小随侍。”
余墨又忍不住好奇的问:“啊……那你爹娘是做什么的啊?”
阾妄哼笑了两声:“我爹是将帅,我娘在京城做酒酿或纺织。只是偶尔他们路径此处时才有心来看看我。”
“那他们怎么还要把你丢在这里?”余墨摸了摸阾妄柔软的墨发,可能是怕提起对方的伤心事会不开心,以此来安慰罢。
阾妄轻轻握住了他软嫩嫩的小手贴在脸上,展露了笑颜却并没有正面回答他道:“以后常来找你,我就不会太伤心了。”
手贴在对方的脸颊时,感受到的温暖和柔软好真实,忍不住捏两下,他眼尾便比那画出的桃花还要红了起来。
“相比之下还好,”余墨的眼眸湿润道“我娘……我娘不在了,她说她要去陪爹爹……”小孩禁不住伤心事,眼泪总会不争气的啪嗒啪嗒掉下来。
可是他久而久之的就知道了,父母两人的感情就像一对双生的花,一半枯萎凋谢,另一半在不久随之而去了。
人终究会死,但活着的人还是要活着。
若是父母都在的话这孩子总是有人疼,有人念的。对着无法相拥的人,也就好像无论在哪,只要两边有着挂念,就还是在一起的,心里还是有一个归处的。
阾妄绕过桌台,将小孩抱起,擦去眼泪:“不哭啊…还有哥哥陪你呢。一直都陪着你好不好?”
“嗯…”余墨自己擦了擦脸边的泪水,埋在阾妄的怀里,声音呜呜不清。
或许是想母亲了,又或是总算许拉住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放声倾诉罢了。
窗外的雨还是没停,反而大了不少,夜里还在下。小孩缓过了心思又想:老天也伤心了吗?可能是吧,不然为什么哭得比他还伤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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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台雨零落,清凉入梦香。
一个小孩总是想快点成熟,而一个成熟的人最不成熟的是他总想回到小时候。
总以为时光漫长,却刻刻都正在走过,欣喜一时也好,伤感一阵也罢,不过都是为每一刻做填充罢了。至于自己的眼前到底是甜的还是苦的,都是要亲身去尝的,可能每人的一生算下来,谁都是各掺一半。
美好总会一晃而过,可能都还没来得及记清;而痛苦永远是最刻骨的,所以记忆涌现时还是苦痛占得范畴略多。所以回忆慢慢被人定义成了苦涩的味道。
就像一晃两轮春秋走过,谁都没怎么察觉,再次回想唯是那天的雨,下在他的回忆里。
而天天闹着要和阾妄一起去听课的浕余墨记得,因为他今年的年龄已经符合书院的入学年龄了。
“阾妄哥哥,从今以后你每次去书院都要带着小鱼一起好不好?”浕余墨嘟个嘴在阾妄身前晃又晃。
“好好好,”阾妄收拾着两人的东西,空余之际还弹了下余墨的脑瓜,笑他捂着脑袋的模样“去的时候我们就坐一起,想不想?”
余墨点点头,嘴角轻扬,清晨的阳光就好像要把天地间的万物都焕然一新,耀眼又惹得人喜欢。
两人起得早,路上走走停停的,余墨心情也好,在阾妄身后蹦蹦跳跳,因为他总算不用每天窝在家里傻等了。
那次相遇之后,两人时常住在一起,而余墨好长时间都在窗前或是院里度过,等他的妄哥哥回来,甚至比阾妄还要期待休沐或假期的到来。
所以他一直想看看阾妄平时在书院都做些什么,有没有他重要的朋友,有没有他很在意的事。
待两人到了书院,不早也不晚,绕过小院进了厅堂就是一位年轻的先生在看着下面小孩子早读,板着脸色,看上去眉宇间没有一丝温柔,尽是严厉。
阾妄坐在靠着窗的一排小椅子上,余墨在他旁边缩了缩脖子,学着阾妄教的,抽拿出本桌角的书就开始读。
阾妄出神地瞧了他一眼后,也安心的背起书来。
还算听话的学子都在乖乖进行早读,但总有那么几个老鼠屎能毁掉这一锅汤。
两人邻桌好巧不巧就碰上两颗,在那说小话,闹着闹着就打得纸团子乱飞。
有几个纸团子甚至都砸到了余墨身上,这先生才出面管管。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传的什么纸团,不妨让我也知道知道?”那先生也真是早不发现晚不发现,偏偏在余墨弯腰去捡他纸团的时候才长了眼。
气氛也顿时安静下来,刚刚念书的也不念了,都看向了先生瞪的地方,余墨只感觉他的心快不跳了,顿时连空气都像是凝住了。
作话:
解释一下,这里设定是十岁入学,二十岁在进宫试考。
文学包括史学,政治学一类的都是不分难度,虽然每年都不一样,但都是十年十年循环着讲的课,就属于混学,也就是不同等级的人可以在一起听一堂课。
算学和武学是选修或同修,都是以标准的考级为准,同一等级的会分成一组,每组都会有一个陪学先生负责指导。
天文在一处观星楼,上课时会根据当天不同的星象为学生指导。
(课业有待补充)
感谢追文的朋友,作者的笔风可能不太舒服,时不时插一小段抒情啊什么的都见谅哈(碎碎念屏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