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爷,咱回衙门呀?”谢安走下酒楼,站在街上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腥味的湿润的空气,他挑开马车的车帘上车坐定,驾车的马夫,这才回首向谢安问道。
“是啊,回衙门。”谢安淡淡的说道。
暮春的残花散发出淡淡的甜香,混杂在雨前潮湿的微风中,令人无比惬意。忽然一个行色匆匆的身影引起了谢安的注意。
“咦?可是张先生?”谢安一边走下马车一边说道。
那人身形一顿,扭头向谢安看过来“啊,原来是谢先生!许久不见,许久不见。”那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便用笑容压了下去,一张胖脸硬是将两只本就不大的眼睛挤成了两道缝。
“谢某此相有礼了,张先生近来可安好?”谢安温文尔雅的说道,修长的身形更衬出面前之人的矮胖。
“哎呀,承蒙谢先生关怀,张某惶恐。”此人名为张顺知,乃是南台县县主方员外的远方亲戚,他为人敦厚,办事又十分圆滑,方员外便时常将家中要事托于他办理,而张管家也从未让方员外失望过。
“哪里哪里,张先生,您这是?”谢安含笑道。
“啊,张某此番是为了替老爷打酒。”张管家说道“老爷又馋酒了,可家里又没有提前备下,谢先生你也是知道的,我家老爷前阵子闹胃病可是好久没喝酒了,这不,便托张某来打上一点儿。”
“哎呀呀,谢先生有所不知呀!我家老爷自打前天儿听说了这儿街角开了家酒楼之后便整日想着来尝尝鲜,嘿嘿,你也知道,老爷本就是爱酒之人,又听人说这家酒楼的玉庭春乃是距离一绝,这便更加盼着啦,好不容易熬到胃病好了,这边托张某来打上一点儿。”张管家憨厚的笑道“咱也不怕您嘲笑,咱家姥爷呀可是为了这口酒天天在咱耳边念叨呀。”说罢便朗声大笑起来“哎,倒是谢先生您,莫非您也是来尝鲜的?不能吧,我记得您可是向来不饮酒的。”
“啊,今日愚弟出公差在下特来叮嘱一二。”谢安答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叮嘱几句自然是好。”张管家搓着手道。
“谢先生百忙,张某告辞。”说着张管家不着痕迹的揩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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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小二?!”酒楼中范无归见小二迟迟不端酒上来便拍着桌子吼道。
“诶,这位爷,您尽管吩咐。”小二听闻,连忙弓着腰小跑过来。
“酒呢?酒呢?!怎的还不上来!”
“哎呀,这位爷您……”
“怎么磨磨唧唧的端酒来!”
“可是……”
“是钱给的不够还是怎的?”说罢,无归又将几两银子用力的拍在了桌上“温酒去!”
“范爷,”正说着酒楼的掌柜儿毕恭毕敬的走了过来,他轻轻的拨开小二示意他去忙活,最后对范无归说道“范爷您大人大量,莫跟着小二动气儿,他呀这才来几天,不懂规矩,你有吩咐跟咱说。”
“这小子收了我的银子还不去温酒来,真是气杀我也。”掌柜毕恭毕敬的语气不禁让范无归放下了些许怒火,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一点他范无归还是明白的。
“唉是是是,小的这两天一定好好管教,只是范爷您看,谢先生走前才嘱咐过,怕您喝了酒误事儿,说什么也不让我们给您温酒,要不您看在谢先生的面上……”
“哎呀,让你们去温酒,你们就去温酒就行了,出了事儿我自己担着,还不行吗?”无归不耐烦的说道。
“可是……”
“还不快去!”无归拍案而起,对掌柜的说道。见自家掌柜儿遭难,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二放下手头的活计,看向无归,却又迫于无归的威名不敢上前,一时间酒楼中一片死寂。
忽然,一只肥厚的手挡在了掌柜与无归面前,两人齐齐向手的主人看去,不由得一怔——竟是张管家!
“嗬哟,张某方才在楼下就听着吵闹,咱还以为有人喝酒闹事儿,便想着上来瞧上一瞧。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更不得了了,掌柜的,你也是个读书的人。拜过孔夫子的,人家客人给了银子,你怎么还不给人家上酒呢?这不是败坏了您的名声吗?”张管家笑道
“可是……”
“唉,还有您呀,范爷,喂了一口酒,和个酒楼掌柜动这口气。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您兄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好啦,咱呀谁也别动气,范爷您呢出您的公差,掌柜儿的您呐照样端酒上来。成了,张某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热气伴着酒香自青瓷酒壶中氲氤开来,窗外的花瓣被微风拂进楼中,飘落在杯底,清冽的酒液落入杯中,将花瓣托起。无归静坐在窗边,将一条腿搭在长凳上,细品着杯中薄酒哼起了一支曲子。热就顺着喉咙滑入腹中,一片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