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天已然黑了,她迷迷糊糊睡了一下午,让她一时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来,一起敬潘大人。”
不远处差吏的声音在夜里尤为清晰,其间还隐约夹杂了女子的声音。
已经够明显了,不是吗?
上官芷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死里逃生之后竟然变了性子,就算装得再好,可那些细节,有哪里是骗得了人的呢?
身娇体贵的小姐,拿得起板子,打得了人;
说是想要到县衙帮忙,原以为只是对潘樾余情未了,现下却能同他一道,缉凶破案,验尸看卷宗。
不过眼下,她们俩谁都无法拆穿对方,因为凶手还没落网,她们还无法确定,潘樾,到底是不是凶手。
或者说是,顾盈已然相信潘樾不是凶手了,但真正的杨采薇,显然是不信的。
“你会遇到你的良人的,但那个人,不是我的。”
顾盈口中念着这句话,好像失了魂一般,忽然她仰头笑了起来,眼泪却又随着脸颊,跌落在锦被上。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窗外的月色带来些微光,清冷孤寂,让人心中生凉。
“我会遇到我的良人的,潘樾,但愿往后你也这样想才好。”
幽幽的叹息在房中萦绕,门外的欢笑刺激着她,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被褥。
一瞬间,她的脑子仿佛被针扎了一般,刺痛。
却又好像要被撕裂了一般,那些破损的,痛苦的,零星的记忆,如潮水般顷刻之间涌入了脑海。
关于上官芷的记忆,是真的,却又不那么真实。
她挣扎着想要相信,却又害怕,自己失忆前,真的做过那些傻事。
记忆中那些铺天盖地的红色,刺得她眼睛生疼。
苦苦哀求又有什么用?
还真是天真啊,顶着被人的容貌,就真的能让他爱上你了?
这样装一辈子,不累吗?
顾盈的脑子越发混乱了,伸手攥着床边的纱帐,没能控制住力道,“哧啦”一声,将其拽了下来。
轻盈的纱帐自眼前落下,月光透过窗棂,映入顾盈眼中,她忽然清醒过来。
是啊,无论她是杨采薇,还是上官芷,不早就决定,要循着自己的心意而活了吗。
既是如此,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往后,她不是杨采薇,也不可能活成上官芷,她只是她,今日的她。
屋外的喧闹声停下,顾盈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月色,思索着接下来自己该做些什么。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上官芷从前做的那些傻事,真是太丢她的脸了。
所以啊......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那就让她看看,这个男人对杨采薇的心,到底有多坚定吧。
至于其他事情,那还得靠那位银雨楼少主帮忙了,只希望潘樾能在自己手里,坚持地久一点吧。
顾盈起身,光着脚站在地上,修长的手指拾起落在地上的纱帐,长发披在身后,还有几缕垂在白皙的肩头。
她将纱帐随意地扔在床上,看了一眼凌乱的床铺,走到衣桁边,将那件浅绿的丝绸睡袍随意披在肩上。
天阶夜色凉如水。
脚刚落在门前的石阶上,便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
潘樾早在回来之时,便想去顾盈房中看看她,但没想到,刚走到回廊下就被差吏给拦下了。
看着坐在一众中间的上官芷,他便料想应该是她有所行动了,所以将计就计,看看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待上官芷查阅了坠楼案的卷宗离开之后,他便立即起身,想要去顾盈房中看一看她。
却没想到此时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
他转身倒在榻上,对着里侧,想要看看又是哪位来造访他的屋子。
顾盈瞧了一眼,现如今还顶着上官芷身份的某人,鬼鬼祟祟离去的方向,又朝着潘樾的房间看了看。
这厮应该不至于会这么简单就让人算计了吧?
装睡?那正合她意。
顾盈轻手轻脚地将门推开,踮着脚尖踏进了潘樾的房间。
然后一步一步,慢慢地往潘樾的榻边靠近。
“潘樾,你睡了吗?”
顾盈小声地唤了他一声,想看看他是何反应。
潘樾听见顾盈的声音,也不动一下,侧身背对着她,装作已经睡着了的模样。
“樾哥哥?”
顾盈想起记忆中,她从前对潘樾的称呼,于是尝试着叫了一下,声音温柔又带着些娇软。
潘樾听见她换了称呼,嘴角微微上扬。
顾盈见他不回应,眉尾微挑,爬到榻上,一只手越过他,撑在里侧,伸头去瞧他的脸。
“樾哥哥?”
见他似乎真的睡着了,顾盈收回手,缩在塌边躺下,脚悬在空中,就这样望着潘樾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