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德希你困了吗？”

德希待着不动大概有六分钟了，伊索只能穿着他被送来时身上那身宽松的睡衣，在水池外沿着悄悄接近德希。

“德希，你要睡觉了吗？”

伊索抬头看了眼墙面上的时钟，晚上九点多，德希的作息真健康。

他以前在培养舱的时候，被编号的培养基每晚十点入睡，他们也有一套严格的作息表。伊索想他现在或许可以不遵守培养舱的规定了，因为德希看起来很受研究员和那些武装部队们的偏爱。

“我还睡不着……”

伊索有些失落地蹲在透明玻璃前，一阵水声，轻轻地波动，细碎的哗啦哗啦。德希在摸着伊索的头，脸上也带着温柔的笑，伊索抬起头看向德希，从那双眼睛里看见了一种名为慈爱的东西，或许是属于海的东西。

“Ne soyez pas triste, mon enfant.”（不要悲伤，孩子。）

伊索震惊地看着半个身子都探出来的德希，慌张地站起身，“你快回去，很危险，伊索的手按在玻璃上，德希看了看，以为他喜欢隔着水和自己交流，宽大的鱼尾摆动，德希回到了水里，也抬起手按在伊索手掌的位置，另一只手张开又四指收缩，反复这样模仿着水母的笨拙动作，水流在德希的操控下真的就像水母游过一样，伊索有些惊奇地看着。

水经历了一下幅度比较大的波动，德希的尾巴伸过来，宽大的鱼尾幻化成尖尖的燕尾，拨动水流，带着一串的泡泡，

“哇——”

01和02站在一个两米长的屏幕前，看着德希充满母性的逗孩子行为。

01面上带着欣慰的笑容，“真可爱啊，是吧？”

02冷冷地看着，还是有些不解，“511执行的牵绊计划应该是为了和311建立起不可分离的关系，511的任务应该是让311孕育带有人类基因的生命，我对你在资料中填写的任务明细持保留意见。”

“啊～”

01有些戏谑地摆摆手，转身去倒了两杯咖啡，“你是因为这个在和我置气吗？02，他们有名字了。”01指着屏幕，“他叫德希，他，叫伊索·卡尔。我看你是芯片出问题了，也许是我编码的时候存在漏洞？你知道吗？”01揽着02的肩膀，和他一起看向屏幕，“牵绊计划的最终结果一定是新生命，但是这个过程，没有这样复杂的程序是不完美的。德希是人鱼种的继任王族，他拥有放逐的权力。别忘了我们是怎么抓到他的。”

02的记录程序显示德希被抓捕的全过程。

他们用一只老人鱼作饵，用特制的声音波段才把德希吸引到陷阱圈。人鱼种族永远忠诚地追随王，王座也赋予王太多的责任，掌管海域，也要为族群每一个个体负责。在抓到德希之前，他们用过另一只人鱼作饵，但是失败了，甚至一只人鱼也没吸引过来，在剖鱼取骨前研究员们终于知道了计划失败的答案，他已经被王驱逐了，所以武装部队才能在偏远的海域轻而易举地抓到他。

屏幕里，德希轻声地哼着什么，尾巴小幅度的晃动着，绵柔悠远的水声成为和声，伊索睡在床上，翻了个身和趴在水池边的德希面对面。

“Donne-toi de beaux reves, enfant adorable.”（赐你美梦，可爱的孩子。）

德希看见了他脸上、身上的疤痕，人类是一个多么恐怖的种族，他们对族人都毫无节制地下手，但是德希也闻到了伊索身上药物的气味，真奇怪，让人受了伤，又来治疗他。

第二天伊索朝德希献上了他们送来的新鲜的鱼，还有一个苹果。

医生来了，不过先朝伊索走来了，伊索像往常一样静静地待着，任由医生给自己检查、涂药。

“恢复的很好嘛，药膏给你留下了。”

接着医生走向德希，德希退到水池的角落，手掌贴着墙壁，对着医生露出凶狠的表情，伊索偷看了一眼医生，他有些无奈，似乎已经适应这样的情况了。从今天开始接管这里的不是004，而是003，是基地现在的最高警备，003站在门口，发号施令，“伊索·卡尔，你需要全程陪同。”

伊索觉得003是想让自己劝德希温顺一点儿，乖乖接受治疗。

德希也确实需要治疗，他的腰上缠的绷带在渗血。

“德希，我牵着你好吗？”

医生看着德希慢慢游过来，拉上伊索的手，松了口气，“啊……终于不用打麻醉了。小朋友你很厉害嘛，3……不，德希可是基地里最凶的，也不对，第二凶的。他还每天想着逃跑呢，偷偷告诉你”，医生瞥了一眼003，低头和伊索说悄悄话，“001和002支队就是在追回德希的时候被海洋杀死的。不过逃了这么多次，现在也发现没什么用了吧？才十岁大呢，都没多大的能力，反而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伊索感受到自己的手被攥紧了，“你在抽血吗？德希好像很疼。”

“啊呀，不要紧的，人鱼有很强的愈合能力的，何况德希是人鱼种的王呢。只是之前的医生注射错了药剂，让德希的样貌变成现在这样，抽血给德希检查一下有没有副作用。”

医生笑得很和蔼，伊索若有所思地盯着德希，原来他是在计划逃跑啊，既然他能自己愈合，为什么还要让医生给他治疗呢？德希原本是什么样子呢？

离开时，医生拍了拍伊索的头，“辛苦你了，明天见。”

等门被关上以后，德希抬起手也拍了拍伊索的头。

“德希？”

“Il est tres sale.”（他很脏。）

我给可爱的孩子拍拍干净，拍完德希满意地躺回了水里。

伊索坐在床边，吃着饭后水果，看着水池里的德希。

他以后还会逃跑吗？如果自己找到想要的答案之后，自己也要逃跑吧？德希才十岁呢，就可以控制水的冷热，比自己还小呢，那将来自己跑的时候也带上他吧。

“德希，你很漂亮哦。”

德希听到声音趴在水池边上，歪着头，可爱的人类小孩儿在朝自己笑呢，尽管笑得不是那么好看。

他原来肯定更漂亮。

伊索这么想着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