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星若和星舞悄悄带着星帆的尸体离开皇宫,直奔宜国皇陵。
看着前面星若倔强的背影,星舞真的想问一句:二姐,你确定咱们能进去吗?
星若没有走皇陵正面,而是驾着马车悄悄绕到皇陵后,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小树丛旁。
星若下了马车,伸手拨开树枝,露出一小块石壁。
她拿出一块石头嵌进石壁上的一个小凹槽,轻轻一推,石壁打开了。
星若转身去马车内抱起星帆,钻了进去,星舞赶紧跟上。
星若一路走着,七拐八拐的路,她却似走过了上千遍。
来到机关石门前,她将星帆交到星舞怀中,取下手腕上的玉镯,将花纹对准石门旁的花纹,转动镯子,石门缓缓打开,里面是一个个方砖铺成的地面。
星舞正要进去,被星若拉住。
星若从她怀中接过星帆,回头说了句:“跟着我的脚步走,千万别踩错了。”
星舞只好拿起小包裹,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皇陵地宫机关重重,星若轻松躲避,还会先闯过去,给星舞关掉机关。
每一个岔路,每一个拐角,她都走得顺顺当当。
来到一个小拱门前,星若按下旁边的石岩,石门缓缓升起,她回过头,看到的就是一脸疑惑的星舞。
星若开口,语气没有什么波澜:“别这样看着我。这路,我曾走过太多遍,习惯了而已。”
确实习惯了,从六岁开始,这条路,她走了九年。
三哥死后,父皇看她整日伤心难过,便命人为她留了这一条路,还有一半,在宜国皇宫,从宁兰宫一直通到宫墙外。
这就是为什么当初她能偷偷带走重伤昏迷的大哥:她有一条自己的路。
九年里,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来了多少次了。
每当她不开心时,她就到这里来,对着三哥念叨几句,就仿佛三哥还在,还会给她安慰。
她也会到母妃那里去,想象着如果母妃在,她又会有怎样的生活。
门开了,星若却站在门前,迟迟不愿迈开那一步。
“二姐?”星舞凑近了些,“快点儿,当心被人发现。”
星若回过神来,却还是犹豫着不愿进去:“小舞,”星若转身将怀中的星帆交到星舞手中,“你……一个人去吧。我就不进去了,快去,我等你。”
星舞更加困惑,怔怔地接过星帆:“二姐,你怎么了?这里面有什么吗?”
星舞想了想,明白过来,“你难道是因为三哥……”
星舞说到这里,连忙停下。
星若笑了一下,笑得很难看:“我没法面对三哥,他告诉我不要报仇的,他要……要我好好辅佐大哥的。”
星若长长地叹了口气,“是我没听话,我……没法再见他。”
星舞微微一顿,勉强笑笑:“不会的,二姐。三哥怎么可能会怪你呢?别想这些了,我们得赶紧葬了大哥离开这儿。”
星若终于跨出一步,可在看见星辰棺椁的那一刻,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三哥,对不起,小若不听话,小若杀了苏窈,也杀了大哥,小若还是报仇了。”
星若跪在地上低声地哭着。
星舞跟在后面,听到“苏窈”心中一寒。
但她很快镇定下来,把星帆放在地上,揽过星若的肩膀:“二姐,二姐你别这样。这些事不能怪你啊,我们都有错,你何必自责呢?”
星若起身,抹去脸上的泪水,打开了一旁早已放置好的棺椁,将谭星帆的尸体轻轻地放了进去:“小舞,把那个包打开。”
星若将包中的随葬品放进去,盖上棺椁,走出了墓室。
看着并排摆放的三个棺椁,她的心中如针刺一般。
她狠狠地拍下关门的机关,目光却一直看着墓室内,直到门彻底关上。
她拉起星舞的手,迅速地向外面跑去,一直将星舞送到地宫机关之外:“小舞,你先一个人回去吧,你记得路吧。”
星舞闻言,反手拉住星若:“你想干什么?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星若微微一笑,推开星舞的手:“你先回去吧。我想再呆一会儿,我想陪陪母妃,我还没看过父皇,还没向他们认错呢。你回去后告诉温玉,让她帮我挡一阵子。回去吧。”
星若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进去。
星若一路跑回地宫中,没有回到刚刚那个墓室,而是去了相邻的那间。
这间墓室位于地宫正中,两只五爪石龙盘在墙上,昭示着墓主人的身份不同寻常。
星若走进去,墓室中多了两副棺椁。
紧挨着母妃的,便是父皇的棺椁吧。
当年父皇做主,坚持要将母妃的棺椁放在他的旁边,另一边放置着的,则是先皇后阮静姝的。
反倒是继后苏窈没了位置,只能安置在一边的角落。
星若慢慢地走上前去,伸出手抚摸着宁和王棺椁上面的雕花,金色的龙纹栩栩如生。
星若靠在外棺上,缓缓滑坐到地面上,眼泪一颗颗落下。
“父皇,对不起,小若没能送您最后一程。”星若声音哽咽,“父皇,我把大哥杀了。您恨我吗?”
“娘亲,我回天朝上国了。回您的家了。他们都说我是回家了,可那不是我的家。”
星若转头看向一旁锦妃的棺椁:“您不在了,父皇也不在了,我就没有家了。”星若转回头,轻笑一声,“对了,父皇,您还不知道吧,娘亲是天朝上国公主,天朝上国皇帝和皇后唯一的孩子。您说您爱了娘亲一辈子,却不知道娘亲的身份,可笑不?”
星若顿了一下:“娘亲,您看见舅舅了吗?是我发现的太晚了,我来不及救他了。舅舅只是养子,没有皇室血统,他就做了一辈子的摄政王,最终却落得个被妻儿毒死的结局。位高权重,到底有什么意义?”
星若喃喃说着,眼神变得空洞。
“父皇,我现在明白什么叫做身不由己了。从前我怨过您,怨您护不住娘亲,护不住三哥,可如今我做了女帝,我也没能护住大哥。身为帝王,却受着朝臣的牵制。这个位置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什么都要来争这个位置?甚至不惜骨肉相残。”
星若缓缓地闭上眼睛,没再往下说,墓室里是死一般的寂静,星若却觉得好安心。
有些话问出口,就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
她靠在父皇的棺上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