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风和日丽。
夏至将尽,藕荷争放,池塘被天光普照,水汽四散似霰,升腾中雾露隐芙蓉。
院内小花乱缀,与静客(荷花)争妍,在庭中烟柳画桥的晨光里,有娇客盘腿在蒲团上引着香炉青烟冥然兀坐。
像是修炼。
徒留着旁边双手抱头搭在案几上的陈拾近乎自语地吞吐念着:“关...关...关....哎呀....”
趴在围墙上的一行人,孙豹实在是看不下去,忍不住大声接道:“关关雎鸠!”
他们已经听了不下十遍了。
“哦——!关关雎鸠,在...在,在,在河之洲!一....一.....”
“哎呀!窈窕淑女!”
“啊!窈窕淑女....欸——”陈拾放下手,撑着桌案抬头,“豹爷、崔爷、七爷、阿里巴巴你们咋在墙上咧?”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阿里巴巴接着念完最后一句,双手撑起身坐在墙头,看着陈拾身边阖眼静坐的元娘。
池塘里荷浪荡起阵阵幽香,池边的水雾似有灵性,将那抹倩影萦绕期间,更添几分出尘绝俗,叫阿里巴巴越发沉迷向往,忍不住脱口而出。
拉着两边的崔倍和王七坐上了墙头,孙豹分别瞥了身边三人一眼——
“听了这么多遍我都会背了。我说你们三个,特别是阿里巴巴,你们就不能教他点简单的?!”
“不不不,诗三百,思无邪。况且你都能记得住,陈拾为什么不可以?”
孙豹手指着自己,动了动嘴:谢谢,有被内涵到啊!
阿里巴巴目光忍不住又落回元娘身上,“你们不能死记硬背,要设身处地的幻想着,一只鸟儿在树上‘关关’地叫着,另一只鸟儿听见了也‘关关’地应和着飞向了它。”
“河边的姑娘被它们的叫声吸引抬起了头,一个路过的少年看见了她。”
王七三人顺着他的目光,头不约而同偏向一致,看向闭目静坐,神态淡然庄严的元娘,陈拾也跟着看过去,耳边是阿里巴巴失魂的喃喃——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若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他跳下了墙头,走到陈拾面前问:“你懂了吗?”
崔倍脸红:“不想懂。”
王七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敢懂。”
孙豹一脸见鬼:“我不敢动。”
陈拾是没读过书,但不是傻,额头青筋抖了抖,“不、懂——”
他突然站了起来,一脸愤愤,揉了揉手腕子,“但你这个样子,俺不懂也懂了!”
“阿里巴巴你干、什、么——”
王七忍不住追上来给了他两个手指蹦,“你当着陈拾的面,还对着他妹妹发春!”
“哎——你,你瞎说什么?”
孜然小王子回过神,一脸羞赧地不停地游移目光,明明是回避,可还是忍不住悄悄去觑那淡然静坐的美人。
“我对小仙女一片赤诚真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证。你怎么能用那,那样的词来亵渎曲解我的真心!俗,俗不可耐!不可理喻!”
从入定中醒来的元娘听见这么一段剖白,默然了片刻,才熏熏然睁开了眼。将之前从唐宫夜宴上吸收的一丝紫气与近来与邱庆之和李饼双修得来的火阳之气化为己用,而今她的修为又更为凝固了,想必逢重五之时,她也不会再怕热月逼得自己入水底栖息了。
娇人辄然一动,原本沉静的眉眼间似有清灵之气,随着她兰指交于胸前,周遭骤然浓郁的荷香与水灵,又瞬间化开荡然无迹。
和煦的晨光洒在她的身上,伴随着修炼后的轻盈,元娘忍不住漾着腰肢,撑地舒展着起了身。
“唔——春情勃发,赤诚真心——”
听见她的慵懒媚音,几人都忍不住红了耳朵,砰砰心跳如兔儿乱蹦。
真要命,难怪少卿大人和邱将军都逃不过。
摘了一朵盛开的荷花,元娘嗅着花香,转头走到阿里巴巴面前,轻笑了一声,将花递给他。
男人痴痴接过,那仙女直接轻轻戳了戳他胸口,“你还真是容易相处。”
说罢直接错身而过,走到了陈拾面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坐下——
“李饼不在,你们是来找我的?”
巴巴失落:怎么又是撩完就跑....
王七捅了捅崔倍,耷眉少年从羞赧中醒神,慌忙摸向自己的小书袋,拿出一卷纸红着耳根走向元娘,垂眸逃避着女子的目光——
“这是元娘你之前托我们帮你查的拓跋元氏族人的去向资料。”
看见纤细的玉手伸出接过他的线索,那指尖与他的指尖相触不过一瞬,崔倍娇羞着收紧了手指,慌乱地浅浅退了两步。
“出嫁到各地的拓跋元氏女皆在光宅四年到天授五年这四年期间相继失踪,且此后不久发现遗体,皆以山匪掳劫结案。死者全为失血过多而死。”
作者明天两更,一更大理寺,一更孟宴臣~今天就先到这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