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夏日昼长，小高炽在院中疯玩了许久，天才刚刚擦黑。晚饭后，朱棣指派的先生又给他加了一节课，直到他哈欠连天才下了课。回到人居玉宇的小高炽倒头就睡，甚至连楚楚叫他洗澡都不理会了。

楚楚无奈，只得唤丫鬟端来温水，拧湿了毛巾，又脱了他那身汗淋淋的衣裳，一点点擦拭着他的身子。这孩子生得壮实，肉也是一团一团的，雪白雪白的，倒随了他们老朱家的传统。想那朱元璋一个放牛娃，要饭的和尚，生下的儿孙倒是个顶个的富态，怕是祖上几代人没吃的饭都补上来了……

思及此处，楚楚噗嗤一笑，一旁的丫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她忙低头掩饰，收敛起玩笑模样，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纵然她再离经叛道也不能说出口……

此时院子里值守小平惊喜地喊了一声，“娘娘，王爷回来了！”

楚楚顿时变了脸色，刚才和蔼可亲的玉容变得冷若冰霜。距离朱棣那晚打入了皇宫已经两天了，她一直没能再见那个男人，他随手用一队暗卫将她和孩子严严实实地藏在人居玉宇，自顾自忙着自己的大业。而这个院子外的燕王府可热闹紧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兵甲卫士，达官显贵流水般涌来窜去，门庭若市……

小平的声音刚落下，院子里就有了兵甲碰撞声，人居玉宇的大门倏地被打开，尚未卸甲的男人大步流星朝她奔来，杀气腾腾的，吓得一旁侍候的丫鬟跌跌撞撞地行礼回避。

男人旁若无物，毫不客气地从身后抱住了坐在小床边的楚楚，肆无忌惮地上下其手，衔着她的耳垂发着狠，“想死我了，本王真想把你生吞活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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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愤而起身，将他推开，抹了抹那人留在她颈上的口水，回头瞥了他一眼，“你还回来做什么？直接在皇宫等着登基不就行了！”

看着蛾眉蹙起、目似弯刀的美人，朱棣这才冷静了些，收了收淫荡的心思，呵笑道，“这两日是本王冷落了你，生气了？”

楚楚冷冷一笑，整好衣裳又坐回小床边，温柔地给高炽擦了擦额头，嘲讽道，“臣妾哪敢？我们母子的前途命运都在王爷的手掌心里，生死荣辱都得看王爷的脸色，我巴结王爷还来不及呢，哪敢生王爷的气？”

朱棣笑着摇了摇头，上前轻轻抚上她的肩膀，温声说道，“你还说没生气，你何时在我面前称过“臣妾”？又何时叫过这么多“王爷”？你啊，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你怪本王没回来陪你，怕本王不守承诺，跟别的女人厮混，对不对？”

楚楚也不应她，只僵硬地甩开了他的手掌，低着头，沉默着。

朱棣起身卸了甲胄，自在地甩了甩酸痛的手臂，笑盈盈地朝她说道，“这两日宫里的事确实繁杂，马虎不得，事无巨细，本王都得一一经手才行，刚刚安顿好一切，连眼睛都没合就回来找你了，本王的心意，你还看不出来吗？”

言语间他已褪去一身戾气，面色儒雅，仿佛真的是一个养尊处优，与她儿女情长的王孙公子，他不厌其烦地面对她的冷脸，逗弄着她，厚着脸皮往她身上贴，一双铁臂从后面箍着她的腰身，喃喃道，“你真美，比当年更甚，江山、美人，本王终究是都得到了，死而无憾了……”

甜言蜜语没有换来女人的沉沦，她清醒地回望着眼睛迷离的朱棣，她太清楚他的沉迷只是暂时的放纵，等他放纵之后便会变得无比清醒、理智，这个男人充满了诱惑与危险。

是他诱使她不顾一切与他欢愉，不知廉耻地想要独占他的身体，她自以为得到了他，却只是在他掌控范围内的有限让步，她不甘地流下了泪水，冷笑道，“你当然得到了，天下的女人你想要谁都行，你回到燕王府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北平佳丽吧？”

春风得意的男人心里一惊，脊背发凉，心虚地松开了怀抱，胆怯地看着她脸上流下的泪水，抿了抿嘴唇，支吾道，“如眉，张氏入府是不得已的。张玉是我手下得力干将，他为了救我而死，我亏欠他太多。军中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

楚楚仰头叹息，汹涌的泪水在她的眼眶再度滚落，“你亏欠的人何止张玉将军？从北平到应天，为你而死的人不计其数，你该娶的又何止张氏一人？以后这燕王府是住不下那么多娘娘了，正好都随你进宫…”

朱棣更是胆战心惊，如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抱住了楚楚，慌乱解释着，“不，如眉，以后不会的，以后我是皇帝，处境不似当初。张氏……我从未碰过她，她是我与张家、与诸将达成的一个契约而已，我能给他们的只有荣华富贵。我的身心都给了你，不会再给别人，你相信我，好不好？！不要离开我……”

兜兜转转，他们又回到了唯一和离开的话题，想来这十年的纠缠裹挟了多少无奈，楚楚低头望着半跪在她身前，露出一双多情目的男人，只有他能让她一次次心软，她早已和他融为了一体，如何割舍？

她抬手抚上他的眉头，哽咽道，“朱棣……但愿你能信守承诺，若有一天你负了我，我只有一死了”

朱棣心中大骇，身子一正，抬手向天，慷慨陈词，“我若负你，天诛地灭，自绝于宗庙！”

这般狠毒的誓言将他的心意完完全全袒露在她的面前，她似乎再无法苛求太多，低头贴着他的额发，泪花中泛着笑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好端端的发的什么毒誓，你要出了事，孩子可怎么办？”

女人温软的声音抚平了他的躁动不安，他抬头与她紧紧贴着，寻着她的朱唇吻了上去，急促的呼吸在唇齿间缠绕着，骨子里封存的野性迸裂而出，女人的身子也如灵蛇一般与他纠缠，夜风从窗纱中倾泄而来，轻纱浮动，天地间阴阳合为一体，不知乾坤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