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燕军营地炊烟袅袅。朱棣与诸将紧锣密鼓地布置着入城事宜,待诸将领命退下,前去用饭,朱棣也得空用一顿简餐。
三保和几个军士端来几碟小菜、一盘子大饼,又按照朱棣吩咐煮了易消化的羹汤送来。朱棣与小高炽面对面坐着用了饭,难得的温馨时刻。
朱棣不时给小高炽夹着蔬菜、肉食,询问他饭菜是否可口,小高炽也不挑食,他夹什么他便吃什么,握着自己的小勺,吃什么都津津有味的,连朱棣也不禁感叹,这是个好养活的。
午饭刚过,朱棣已披甲上阵,直奔金川门,李景隆和谷王应约打开金川门,燕军顺利接手应天城防,向城内进发。
燕军兵分几路迅速控制应天城街道,包围应天府衙机构,途中遇到零星抵抗,但都不成气候。临近日暮,各处大军合围皇宫,应天城已完全沦陷……
朱棣包围应天皇宫,只见宫人仓皇逃窜,为防止建文帝和一众王公大臣趁乱而出,他命人封锁四门,将皇宫完全封死,并命人向里投书,劝建文一党缴械投降。
夜到了二更左右,四门守将陆续来报,建文帝未派任何人谈判或投降,营帐内的朱棣面色沉重,一遍遍审视着桌案上平铺的地图,不知在思索什么。
一旁的丘福已经急不可耐,不顾偏将阻拦冲到朱棣桌案前,哀叹两声,急声道,“王爷,这么久了建文帝都未派人出来,显然是要顽抗到底,我们还是趁早攻进去,以防夜长梦多啊”
朱棣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扭头看向小北,小北会意,上前低声道,“燕王府家人说娘娘昨日出府,至今未归,临行前只叮嘱好生看护小公子,别的什么也没说,没人知道她去了哪……”
朱棣心中忐忑,她在应天没有亲友,最亲近的莫过于仙仙,而仙仙又是朱允炆的心上人,若是朱允炆利用仙仙将她诱骗出去,那她现在应该就在皇宫中……
丘福看朱棣仍是犹豫不决,更是火急火燎吵嚷着,“王爷!建文帝派使出京,若是犹豫不决,错失良机,各路勤王大军一到,我们就被动了!”
朱棣衡量再三,终是长舒一口气,决定拼上一把,他挥手召诸将上前发号施令,准备强攻各门,并严令众人不得滥杀,只能控制建文帝及宫中众人,勿使他背上弑君骂名……
正当朱棣发号施令时,一小兵急冲冲奔来,大喊一声,“着火了!皇宫着火了!”
众人大骇,朱棣携诸将冲出营帐,快马奔向宫门。
及至宫门,朱棣抬眼望去,只见皇宫内滚滚浓烟,一处火光冲天,其余各处也起了烟火,里面宫人大喊大叫,他不禁大呼,“不好,是奉天殿方向!”
众人乱作一团,不知如何是好,朱棣亦心慌得紧,指着奉天殿方向,紧急吩咐道,“快!从四门入救火,一定要把里面的人救出来!”
燕军即刻冲破宫门,手忙脚乱地救火,直忙到约莫五更天,火势才得以控制。朱棣骑着骏马,冒着刺鼻、缭绕的烟火穿梭在皇宫各处,在一众蓬头垢面的逃窜宫人中搜寻着那个身影,却一无所获。
他心下沮丧,来到奉天殿前,丘福等人纷纷赶来,叽叽喳喳地汇报着宫中各处情况,幸亏火势控制得当,只烧了奉天殿和附近的宫室,其余各处无恙,他们正在宫人中搜捕建文帝和一众王公大臣。
朱棣心不在焉地望着已成废墟的奉天殿,听着时而发出的噼里啪啦的木质燃烧声,还有救火的士兵的喧嚣,似乎在梦里。
他有些恍惚,向四周望去,透过一处火光,他隐约看到远处角落里熟悉的身影,他不知是真是假,却仍激动地推开了众人的阻拦,扬起披风,不管不顾地奔她而去。
斜靠半面红墙上的女人被他吓了一跳,随即被拢入怀里,他语无伦次地跟她说着相思之情,“我终于见到你了,幸好,你没事!”
楚楚轻“嘶”一声,似乎有些痛苦,朱棣连忙放开了她,仔仔细细地上下审视着她,他这才发现她的鬓发乱了,衣冠不整,惊慌的脸上还被熏了些烟灰,左臂上的衣服被烧了半截,雪白的臂膀上一块焦红的伤口还渗着血,显然她是在这张大火中死里逃生的……
朱棣心里更不是滋味,重逢的喜悦被担忧填满,他小心翼翼地抚着她伤口的边缘,眼神柔溺发光,嗓音颤抖,“疼吗?”
楚楚被他突来的关心刺激到,禁不住泪流满面,她摇了摇头,哽咽道,“我没事,一点小伤。仙仙和建文帝却……我……没能救得了他们”
朱棣听到“建文帝”三个字顿时收敛起了情绪,显得不知所措,难以置信地望着轰塌的废墟。
丘福等将军也围了上来,惊讶而激动,七嘴八舌询问道,“建文帝真的死了?娘娘可看清了?!”
楚楚抹着眼泪,点了点头,言辞恳切,“仙仙是我师妹,自从你们围了应天城,她一直忧心忡忡。昨夜我来宫里劝她,她说建文帝早有殉国的念头,如果建文帝殉国了,她也一定陪着她。日暮时她就来了奉天殿,一直陪着皇帝着,直到起了火也没出来……”
她说着说着已泣不成声,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众人更是坚信不疑,丘福等诸将已露出喜悦之情,纷纷向朱棣请命,清理建文帝遗骨,早做登基打算。
朱棣听着诸将的撺掇,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楚楚。片刻,他才狠了狠心,甩开披风,高声命令道,“一定要找到皇帝遗骨,予以厚葬。丘福,你们去皇宫各处搜寻黄子澄、齐泰等奸佞,不能有漏网之鱼!”
丘福等诸将信心满满,大喜过望,纷纷跪地领命,各个欢欣鼓舞,领兵而去,只余一队人马清理奉天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