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元年八月，朱棣大军于滹沱河力挫耿炳文部，九月驰援永平，趁势偷袭大宁，十月收编宁王手下精锐朵颜三卫，吞并宁王势力，十一月渡白河，大败李景隆数十万大军，十二月，用反间计除掉辽东守将吴高，出师攻大同、广昌……至建文二年四月，燕王部与朝廷军队激战白沟河，反败为胜攻克德州、围困济南。朝廷军队节节失利，燕王占据北方大半地区，与朝廷分庭抗礼，朝野哗然。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钟山已是暮春时节。红树青山，草色无涯，风里都是暖融融的气息，墙头屋檐上还有莺语啼叫、燕子盘桓，恰似世外桃源、人间仙境。孝陵深锁的四方院子里突然跑出来一个胖乎乎的小娃娃，他头戴小虎帽，瞪着圆碌碌的大眼睛，兴奋地拍着小手，原地倒腾着小腿，嘴里咿咿呀呀叫着，“燕……燕……阿娘”
楚楚略做梳洗，追了出来，扶着栏杆，抿嘴一笑，温柔地叮嘱着，“虎仔慢点跑，那燕子明天还会来的，不着急……”
虎仔更加激动，揪着楚楚的裙摆，拽着她往更远处跑，楚楚被他用力一拉，身子也倾斜了几分，这孩子不到两岁，生得虎头虎脑，一身蛮力，像极了他的父亲。
楚楚哄着他在院子里跑了几圈，但这孩子还不尽兴，红扑扑的小脸喘息着，意犹未尽，嘴里流着口水，直奔悠长的走廊，含含糊糊念叨着，“爹爹……找爹爹”
楚楚心口一痛，酸涩的眼眸向那里望去，只见外面守卫森严，连只小鸟也别想飞出去。自从虎仔出生，她们鲜少出去，但不知为何，这孩子却天然地觉得他的爹爹就在那外面……
楚楚蹲下身来拉住了他，从袖中掏出一块方帕，擦拭着他鬓角的汗水和嘴角的口水，摸了摸他的额头，柔声说道，“虎仔乖，爹爹忙着呢，我们别去打扰他，等你再长大些，他就会来接我们了……”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不觉眸子也红了，虎仔似乎感应到母亲的情绪，也不再闹着出去，乖乖地蹲在地上用手指扣弄着砖逢里的小草，自言自语，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楚楚欣慰地蹲在他的身侧，看着他摆弄，她知道他是个聪慧的孩子，一向省心，即便少有人关注，即便处在龙潭虎穴，他也像这些小草一样夹缝生存，无论春夏秋冬，酷暑严寒，顽强地生长着……
母子间的平静并未维持多久，通道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一个戴着轻纱斗笠的女子和一个宫女服饰的丫鬟远远走来，楚楚驻足而立，听见斗笠下传来熟悉的声音，“好久不见……阿sir”
楚楚身子一颤，禁不住热泪盈眶，这样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谓，只有她了。
小玩子撩起轻纱，上前抓着楚楚的手，亦红了眼圈，“你看起来比以前瘦多了，也比以前温柔的多，两年没见，物是人非，英姿飒爽的女警花变成了贤妻良母了……”
楚楚轻笑着摇了摇头，扭头看了一眼因为二人到来而好奇打量的虎仔，对小玩子说道，“经过这世道的磋磨，再坚硬的人也会柔软起来，你……还好吧？我听说你拒绝了朱允炆的册封，仍然还是以郡主的名义住在东宫”
小玩子朝小宫女使了个眼色，小宫女便从袖口里拿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哄着虎仔去一旁玩，小玩子则拉着楚楚坐到廊中，低声说道，“说来话长，我不想为这段历史陪葬，我想你也是。长话短说，我是来救你的，楚楚，如果你不想死，就必须得跟我走。”
楚楚看着她严肃的样子，料是外面又发生了什么，但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已看淡了生死，只平静地问道，“外面又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吗？”
小玩子点了点头，看着玩得欢乐的虎仔，他一把拍落了小宫女再三递来的糖果，固执地挖着地上的小草，“他真像朱棣，性格犟的不行，这样的人天生是个祸害。朱棣挥师南下，已兵临济南城下，朝野震动。你跟这个孩子的事也藏不住了，黄子澄、齐泰等朝中重臣集体向朱允炆施压，要用你和孩子与朱棣谈判，迫使朱棣退兵”
楚楚轻“哦”了一声，慈祥的目光注视着与朱棣十分相似的虎仔，平和的语气说道，“朱棣不会妥协的，起兵造反本就是条不归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就算他可以为我和孩子舍命，那些追随他的将士也绝不会同意，他的命早就不是他自己的了，他背负的是千千万万随他起事的军民的命，那些人，他没法辜负……”
“所以，你才必须得跟我走！”小玩子情绪有些激动，起身背对着她说道，“我们本就是这段历史之外的人，没必要为了一个注定的结局寂寂无名地赔上性命。让他们去争，让他们去斗吧，那是朱家的事，与我们无关，孝陵里消失一个燕王旧人，没人会在意……”
“那虎仔呢？他因为我的穿越而诞生，如果我走了，就等于把他一个人丢在历史的长河里”，楚楚不舍地望着那个小家伙，他完全不知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小玩子转身露出了悲悯的眼神，叹息道，“他本不该出生，他是横生的意外，是历史的插曲，历史上也没有他的存在，就让老天去决定他的命运吧。也许……也许以后你还能与朱棣重逢的机会，你们还会有别的孩子，像虎仔一样可爱”
楚楚心如刀绞，她紧紧抓着身上的粗布棉衣，低头掩饰这眼中的泪光，片刻她抬起倩丽苍白的脸旁，笑着说道，“谢谢你，小玩子，我不想走。虎仔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不能丢下他，任何人都不能替代他。知道朱棣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哪怕明天就被推上断头台，我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你……”小玩子再也控制不住，上前紧紧抱着楚楚，哽咽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走的，可……可我希望你活着，希望你能原谅允炆的所作所为，他……也是不得已”
楚楚似乎已看破一切，她抬眼望着头顶飘来的彩云，轻轻地拍抚着小玩子的后背，柔声劝慰道，“别有心理负担，我知道是朱允炆让你来的，他能保全我和虎仔这么久，我已经很感激他了，皇权争斗，向来是你死我活，若是最后我和虎仔不幸遇难，我也不会怪你们。你们，都是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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