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居玉宇的寝殿内,小平给楚楚掸着身上的风尘,取下披风,换上宽松舒适的寝衣,见楚楚犹是心事重重,眉头紧锁,小平也忍不住担忧,“娘娘以后可不能随随便便跑出去了,您出去这一会儿府里都乱了套了,王爷还不定怎么发脾气呢,待会儿您可忍着点,好好哄着他……”
说曹操曹操就到,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由外而入,朱棣已是吹胡子瞪眼,硕大的眼睛瞪着楚楚,小平忙上前行礼,辩解道,“王爷,娘娘只是去附近转了会儿,现下已经知错了”
朱棣怎么会信这套说辞,眼前的女人看都不看他,不慌不忙地坐到妆镜前,淡定地松着头上的发髻,取着发饰、耳饰、玉镯,哪里有认错的样子?
他挥手屏退了左右,气鼓鼓地上前,气愤地抬起手指指点点,又无可奈何放下,“你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也不该只身出府,外面太危险了,若是遇到强盗歹人或是宵小之徒,你还有命跟本王置气吗?”
楚楚身子犹坐在凳子上,撅着嘴巴,眼神斜睥男人一眼,又抓起妆镜前的木梳就搂起了头发,手臂僵硬,用力颇猛,看起来火气也不小。
朱棣抓着她的手腕把木梳夺下,扔到一旁,板着脸接着教训道,“不是不让你出去,得了空,本王可以陪着你,带上侍卫、丫鬟,你一个人冒冒失失的溜出去,就算无事发生,让别有用心的人看到了,传出了流言,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楚楚犹是不屑,挣开男人的束缚,嘴角冷笑,“你是担心我的名声还是你燕王府的名声?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娶妻纳妾,我却连出门的权利都没有,与人交往便是不守妇道,这样的世道、这样的名声,有什么好介意的?”
朱棣这才觉察到她还是在为皇帝赏赐他那两个美人生气,他火气消了些,抚了抚她的脊背,软和着语气说道,“你明知我也无可奈何,父皇一道圣旨,我又能如何呢?总不能为了两个小玩意与他争执,失了圣心,得不偿失。如眉,你得体谅我的难处”
楚楚阖目缓解眼眶中的酸涩,复又看向他,“如果你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没有人可以掣肘你,你就可以只要我一个吗?”
男人沉默着低了低眼眸,片刻思虑后又深情地抚着她的脸颊,“我的心里从来就只有你,无论何时都是。我对任何人的感情都无法与我对你的相比……”
他惯于偷梁换柱,用甜言蜜语糊弄她,楚楚不禁嘲笑自己过于天真,明知他不可能给她想要的承诺,却还是一次次对他提这样的要求,她失落地晃了晃身子,从凳子上起身往床铺走去。
朱棣感知她情绪低落,忙追了上去,无意间瞥见她换下来的绣花鞋上粘了不少灰尘,鞋上的珠花还坏了几朵,他拎起那双绣花鞋细细瞧了鞋底,鞋底磨损严重,还有些黑色的污渍,可见是去了不少地方,着急赶路所致。
想到她之前无论与他闹得多凶都未曾出府,偏偏这次趁他进宫时溜出去,他断定她绝非出去闲逛这么简单,一定有特殊原因,他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阴寒,追上女人质问道,“你今天去了哪?见了谁?”
楚楚往床上一躺,用枕边的帕子蒙在脸上,一句话也不想说,今日之事让她感觉心力交瘁。但男人显然不打算放过她,他掀起她脸上帕子扔到一旁,“你是不是去见了那个人?他来应天找你了?”
看他还在吃那些陈年旧醋,明明自己娇妻美眷一堆还在感情上对她如此霸道,她更不想理他,转身背对着他,拒绝沟通。
男人疑心更重,抓着她的臂膀怒不可遏,如凶神恶煞般,“我告诉你,如果他敢挑拨我们的感情,本王一定把他碎尸万段。你最好也不要痴心妄想,老老实实做我的燕王妃,你没有别的选择!我再问你一遍,你去了哪,见了谁”
楚楚觉得很无语,这人平日里老谋深算、四平八稳,偏就是个醋坛子,吃起醋来幼稚的要死,她狠狠甩了他一拳,不满地哼了一声,掷地有声,“我见了仙仙,这总行了吧”
男人眸子一紧,半个字都不信,脸子拉的更长了,咬牙切齿,“你撒谎——”
楚楚不慌不忙整了整身上的寝衣,抬眸间亦目光犀利,“你之所以断定我撒谎是因为仙仙她已经被关进了死牢,对不对?你让全府的人都瞒着我,你又一次欺骗了我……”
朱棣心虚地躲开了她的审视,气势也降下去了,“你怎么知道?我是为你好,她是你师妹,我怕……你情绪激动伤了身子”
她早知这个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强烈责任感的背后是长年累月的独断专行,他从不会平等地看待任何一个女人,只会把女人看做弱小、需要保护的生物,更不会平等协商。
楚楚长舒一口气,无可奈何,“你担心我的安危,所以偷偷把季淑妃送走,推脱你为人父为人夫的责任,你担心我的安危,所以隐瞒仙仙下狱的消息,连一丝救她的机会都不给我,放任她和一群无辜之人死亡,你的每一个错误我不曾参与却难辞其咎,朱棣,人都说红颜祸水,我今日算是有了一番感悟,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